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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新视野 要对即将到来的世界做好准备,你必须理解,为什么它将与大多数专家告诉你的不一样。这需要仔细研究社会变革的隐形原因。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尝试了一种非正统的分析方法,称之为“大政治研究”(megapolitics)。在之前出版的两本书《血流成河》(Blood in the Street)以及《大清算》(the Great Reckoning)中,我们提出来,社会变革的最重要原因,不存在于政治宣言或者已故经济学家的声明里,而是隐藏在改变权力的运行边界的要素之中。通常来说,气候、地形、微生物和技术的微妙变化,会改变暴力的逻辑;它们变革了人们组织生计及自我保护的方式。 请注意,我们理解世界变化的途径,与大多数预测型专家的都大相径庭。我们不会假装,在某个特定的“主题”上,比那些在上面投入了整个职业生涯、积累了高度专业知识的人,懂得还要多。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不是任何方面的专家;与此相反,我们是从外面看进去,堪称门外汉。我们是在做出预测的主题的“周边”进行研究,最重要的一点是,看到必然的边界划在哪里。当边界发生变化,社会必然随之改变,无论人们是否心甘情愿。 在我们看来,理解社会演进的关键,是抓住决定是否使用暴力的成本要素和回报要素。人类社会的每一个阶段,从狩猎部落到庞大帝国,都是由大政治的各个因素相互作用所决定的,流行的说法就是“自然法则”。无论何时何地,生命都是复杂的。羔羊和狮子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在边缘展开互动。如果狮子突然更加迅猛,就能捕获现在抓不住的羊羔;如果羊羔突然长出翅膀,狮子就会饿死。利用和抵御暴力的能力,是左右边缘地带生命体的关键变量。 把暴力放到大政治理论的核心,是完全有必要的。对暴力的控制,是人类社会的每个阶段都面临的最大困境。正如我们在《大清算》中所写到的: 人们之所以诉诸暴力,是因为能够得到回报。可以说,一个人如果想要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别人的。一支军队夺取油田和一个暴徒抢夺钱包,完全是一回事。就像威廉·普莱费尔所说,权力“总是寻求通往财富的最现成的道路,那就是攻击已经拥有财富的人”。 繁荣富裕所面临的挑战,正是因为在某些情况下,掠夺性暴力能收获丰厚的回报。战争可以改变一切,它改变规则,改变资产和收入的分配,甚至生杀予夺。暴力确实好使,就是这一点,让它难以被遏制。 从这些角度思考,帮助我们成功预测了一系列的事态发展;而这些发展,是消息灵通的专家们认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例如,1987年出版的《血流成河》,是我们研究目前正在进行的大政治革命的最初尝试;当时我们认为,技术的变革正在破坏世界权力的平衡和稳定。我们的主要观点如下: 美国的优势正在下降,这将导致经济失衡和经济危机,可能再次发生1929年式的股灾。这个观点遭到了专家们的一致否定。然后短短6个月内,1987年10月,全球股市迎来了本世纪内最猛烈的抛售和震荡。 我们告诉读者,等着看共产主义的崩溃吧。这一次,专家们又笑了。然而,1989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柏林墙倒塌,从波罗的海到布加勒斯特,共产主义政权被民主革命扫荡一空。 我们解释道,布尔什维克的领袖们从沙皇手里继承的多民族帝国,将会"不可避免地分崩离析"。1991年12月底,锤子镰刀旗最后一次从克里姆林宫降下,苏联不复存在。 在里根政府进行军备竞赛的高峰期,我们指出,世界即将迎来全面的裁军。人们要么觉得荒谬,要么觉得不可能。然而,在随后的七年里,出现了一战结束后最大规模的裁军。 当北美和欧洲的专家都指着日本,相信政府可以成功地控制市场时,我们不以为然。我们预测,日本金融资产的繁荣将以破产而告终。柏林墙倒塌后不久,日本的股市崩溃,价值被腰斩。我们还认为,它最终的低点,可能相当于甚至超过,1929年股灾华尔街遭受的89%的损失。 从中产家庭到全球最大的房地产投资者,当每个人都相信房地产只涨不跌的时候,我们警告说,房地产的崩溃即将到来。四年之内,由于房地产衰退,全世界的房产投资者损失超过1万亿美元。 早在专家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们就在《血流成河》中指出,蓝领工人的收入在下降,而且肯定将长期持续下降。在我们今天写这本书的时候,差不多十年后,沉睡的世界才终于开始意识到这是真的。美国的平均时薪已经低于艾森豪威尔第二任期时的水平。1993年,按定值美元计算,美国年平均时薪为18808美元;1957年,当艾森豪威尔第二次宣誓就职时,美国的年化平均时薪为18903美元。 虽然事后证明,《血流成河》里的预测惊人地准确,但是仅仅在几年前,它还被那些固守传统思维的人认为是无稽之谈。1987年,《新闻周刊》的一位评论家, 把我们的分析斥为是“对理性的不假思索的攻击”,反映出工业社会后期封闭的精神氛围。 你可能会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像《新闻周刊》和类似的出版物,会认识到我们的分析路线的价值,看到它揭示出一些关于世界变化的真知灼见。根本没有。 和《血流成河》一样,《大清算》的第一版也遭到敌视,被嗤之以鼻。多家类似 《华尔街日报》这样的权威媒体,断然否定我们的分析,认为它们就是“你的笨阿姨”在唠叨。 随他们笑吧。事实证明,《大清算》中预测的,并不像传统的卫道士所假称的那么荒谬。 我们延伸了对苏联灭亡的推论,探讨了俄罗斯及其他前苏国家面临的问题,如日益严重的内乱,恶性通货膨胀,以及生活水平的下降。 我们阐释了1990年代将是缩减规模的十年,其中就包括,政府及商业实体首次在全球范围缩减规模。 我们还预测,对收入再分配的条件要进行重大的调整,重新定义,福利水平将大幅降低。从加拿大到瑞典,都出现了财政危机的苗头,美国的政客们也开始谈论“结束我们所知的福利”。 我们预测并分析,“世界新秩序”将被证明是“世界新乱序”。早在波斯尼亚的暴行占据新闻头条之前,我们就警告,南斯拉夫将陷入内战。 在索马里陷入无政府状态之前,我们指出,非洲即将崩溃的政府,会导致那里的一些国家事实上被接管。 我们还预测并论述了,激进的伊斯兰教会取代马克思主义,成为与西方对抗的主要意识形态。在俄克拉荷马爆炸案和世贸中心被炸毁的几年前,我们就点明了,为什么美国面临的恐怖袭击将会激增。 在洛杉矶、多伦多和其他城市的骚乱登上新闻头条之前,我们就预见了,城市中少数族裔的犯罪亚文化,将导致暴力犯罪四处弥漫。 《大清算》还提出了一些有争议的论点,没有得到完全证实,或者说没有达到我们预计的发展水平。例如: 我们认为,日本的股市会沿着1929年后华尔街的道路走下去,导致信贷崩溃和经济大萧条。不过,虽然西班牙、芬兰和其他一些国家的失业率超过了30年代的水平,包括日本在内的一些国家也确实经历了局部的萧条,但是没有出现30年代全世界经济内爆的系统性信贷崩溃。 我们曾预测,前苏联指挥控制系统的崩溃,会导致核武器扩散到一些小国家、恐怖组织和犯罪团伙手中。令人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未发生,至少没有达到我们担心的程度。不够据新闻报道,伊朗在黑市上购买了几件战术核武器。 更令人担忧的是,《伦敦时报》于1998年10月7日报道,"根据一家主要的阿拉伯报纸的消息,流亡的沙特亿万富翁、恐怖主义领袖乌萨马·本·拉登,已经从前苏阵营的某中亚国家获得了战术核武器"。也就是说,这些从前苏流出的核武器,目前还没有正式确认部署或使用。 我们还论述了,“禁毒战争”会反过来颠覆警察和司法系统,特别是在毒品泛滥的国家,如美国。每年收获数百亿隐形的垄断利润,使得毒贩有能力也有动力,去腐蚀表明上很稳定廉洁的政府。虽然世界上的媒体偶尔会刊登一些报道,暗示毒资对美国政治体系高层的渗透,但这远不是故事的全部。 见他人所不见 尽管有一些错误的地方,或者根据现在已知的情况看是错误的,但我们的预测成绩甚是可观,经得起检验。1990年代所发生的、未来的经济史要处理的很多课题,在《大清算》中都有预测或预计和解释。我们的预测,并不是对趋势的简单外推或延伸,而是认识到二战后被视为正常的东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背离。我们 曾经警告过,1990年代将与之间的50年迥然不同。翻阅1991年到1998年的新闻头条,不难发现,《大清算》的预测几乎每天都在得到证实。 我们所看到的,不是孤立的现象,或者一时一地的麻烦,而是来自同一条断层线的冲击和震荡。旧秩序正在一场大政治的地震上颠簸,而这场地震将颠覆原有的体制,改变有头脑的人看待世界的方式。 毫无疑问,暴力决定着世界的运行和变化,并在其中发挥着核心作用;但奇怪的是,很少有人认真思考这一点。在大多数政治分析家和经济学家看来,暴力好像只是一种轻微的刺激,就像在蛋糕周围嗡嗡作响的一只苍蝇,而不是烘焙它的厨师。 另外一位研究大政治的先驱 实际上,关于暴力在历史中的作用,有清晰思考的人少之又少,以致于关于大政治分析的著作,只需一张纸就能列完。 在《大清算》中,我们借鉴了一本大政治分析的经典,并详细阐述了其中的论点。这本书是威廉·普莱费尔(William Playfair)的《强盛国家衰落的永恒原因》(An Enquiry into the Permanent Causes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Powerful and Wealthy Nations),出版于1805年,早已被世人所遗忘。另外,弗里德里克·莱恩(Frederic C. Lane)的作品,是我们的出发点之一。莱恩是一位研究中世纪的历史学家,关于暴力在历史中的作用,他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写了几篇相关文章,洞若观火,清晰透彻。其中最全面的应该是“有组织暴力的经济后果”,发表在1958年的《经济史杂志》上。除了少数专业的经济学家和历史学家之外,鲜有人阅读,大部分看过的人好像也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和普莱费尔一样,莱恩的著作,也是写给当时还不存在的读者的。 对信息时代的洞察 早在信息时代之前,莱恩就发表了他的作品,探讨暴力和战争的经济意义。他写这些东西,并不是提前预见到了微处理技术及其他技术革新;但是,他对暴力的洞察,为我们理解信息革命下的社会重构,建立了一个框架。 莱恩为未来打开的窗口,来自于他窥视过去的窗口。他主要研究中世纪的历史,特别是威尼斯,一个在暴力的世界中崛起又沉沦的贸易城邦。在思考威尼斯兴衰成败的过程中,莱恩注意到一些东西,可以帮助你认识未来。他看到了这样的事实:在决定“如何利用稀缺资源”的问题上,怎么组织和控制暴力,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们相信,莱恩关于对暴力的竞争的分析,会对我们理解信息时代的生活变迁有诸多启示。但是,这么抽象的不时髦的观点,不要指望大多数人能注意到,能跟得上的人就更少了。世人的注意力,都盯在充满谎言的政治辩论和刚愎浮夸的名人身上,大政治的蜿蜒迂回,依然无人理会。 普通的北美人,可能会浪费百倍的时间在O.J.辛普森和莱温斯基身上,相比于他们对微处理技术的关注。而正是这些技术,将淘汰他们的工作,颠覆他们赖以获得失业补助的政治制度。 期望的幻觉 并不是只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才有这种忽视根本重点的习性。各式各样的专家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民族国家的一个假象,认为是人们持有的观念决定了世界变化的方式。一些看上去老谋深算的分析家们,沉溺于各种解释和预测,把历史的重大变迁理解为是人们的期望推动的。就在我们写《再见,民族国家;你好……未知?》的时候,在《纽约时报》的社论版上,出现了一篇文章,很显著地反映了上述推理,作者是尼古拉斯·科尔切斯特。不只是这篇文章的主题——民族国家之死,也就是我们讨论的话题;更重要的是,科尔切斯特 把他自己作为一个标杆,来反射我们的思维方式与常规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科尔切斯特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作者身份是《经济学人》情报部的编辑部主任。 如果有谁可以对这个世界形成一种现实的观点,那应该是他。而他在文章中多处明确指出,从逻辑上说,“世界政府的到来”势不可挡。 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民族国家已经摇摇欲坠,没办法再控制经济的力量。 在我们看来,这种假设近乎荒谬。仅仅因为一种治理方式失败了,就认为某种特定的新型治理方式必然会出现,这简直就是谬论。按照这种推理,海地和刚果早该有更好的政府了,因为他们之前的政府明显不行。 在北美和欧洲少数思考上述议题的人中间,科尔切斯特的观点得到广泛的认同。 但他完全没有考虑到,是更宽宏的大政治力量,决定了某种政治制度的实际可行性。本书的重点就在于此。把正在塑造新千年的技术纳入视野,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世界政府,而是微型政府,甚至更接近无政府的状态。 人人按规则行事,而暴力在决定规则上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这一主题的严肃分析,我们看到了几十本云遮雾罩的书,里面写的都是小麦补贴;还有几百本神神道道的书,都在讲货币政策。对于真正决定历史进程的关键因素,这种思考上的不足,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为什么过去几个世纪以来,权力的配置能保持相对的稳定。睡在河马背上的小鸟,不会想到失去栖息地,直到河马活动起来。 梦境、神话和幻想,在为所谓的社会科学提供信息方面发挥的作用,比我们通常认为的要大得多。 暴力的角色,在关于经济公正的大量文献中,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关于经济的公正与不公正,已经有数以百万级的文字在述说、在描述,每一页都可以用来仔细分析,暴力如何塑造了社会,并设定了经济运行的边界。然而,现代语境下关于经济公正的表述,却预设了这样一个前提:社会是由一种强制性工具支配的,这种工具如此强大,它可以夺走生命中一切的美好,然后重新分配。而事实上,这种权力只存在于现代社会的几代人身上;现在,它正在衰退。 社会保障的老大哥 在20世纪,工业技术的发展,使政府掌握了前所未有的控制手段。有一段时间,政府对暴力的垄断越来越高效,留给个人自主的空间越来越小,看上去已经成为历史的必然趋势。在本世界的中叶,没有人会期望主权个人的胜出。 根据当时看到的证据,20世纪中期一些最睿智的观察家确信,民族国家权力的集中,将会导致对人们生活方方面面的极权统治。在乔治·奥威尔的《1984》(1949年出版)中,老大哥看着每个个体徒劳地挣扎,想维持他们自主和自尊的余地。而这似乎是一场必败的抗争。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1944年出版),以更学术性的视角论述了,自由在被一种新的控制经济的方式所剥夺,国家正在成为一切的主宰。 这些作品,都是在微处理技术出现之前写的。而微处理,以及它孵化的一系列其他技术,提高了小型团队乃至个人独立于中央权威运作的能力。尽管哈耶克和奥威尔这样的观察家都目光如炬,但他们过于悲观。历史已经展开了它的惊喜。共产主义极权勉强撑过了1984年。如果政府能够成功压制微处理技术的解放力,下一个千年,还将出现一种新型的农奴制。但更有可能的是,我们将看到前所未有的机遇,以及个人的自主和自治。我们的父辈所担心的事情,也许将被证明根本不是问题;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永恒不变的社会特征,现在看起来注定会消失。无论必然性给人类的选择设定的边界在哪里,我们都会做出相应的调整,然后重新组织生活。 做预测的风险。 毫无疑问,就社会组织以及将组织紧密连接起来的文化,试图对它们深层次的变化做出预测和解释,会使我们小小的尊严受到威胁。人们做出的大多数预测,如果放到很长的时间范畴内,读起来都很蠢。而且他们设想的变化越剧烈,下场越难堪。世界没有终结。臭氧层没有消失。即将到来的冰河世纪,融化在全球变暖之中。与所有的警报相反,石油也没有枯竭。安特罗伯斯先生,《九死一生》(the Skin of our teeth,一部戏剧,关于人类生活的三部曲,译注)中的普通人,避开了冰冻,躲过了战争和经济崩溃的威胁,并且无视专家报告的警示,自然地老去。 大多数“揭示”未来的预言,很快都沦为了笑料。即使为了自己的面子,人们有很强的动机做出尽可能清晰的思考,但是,前瞻性的眼光也往往被证明是短视的。1903年,梅赛德斯公司说,“全球的汽车数量永远不会达到100万辆,原因很简单,全世界不可能有100万名技工,能够被训练成司机。” 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本应该闭嘴的,但是没有。我们不害怕站在队伍中,迎接应得的嘲笑。如果我们大错特错,后人可以尽情嘲笑,假如有人记得的话。敢于表达,就甘冒犯错的风险。我们还没有僵。硬无用到害怕犯错的地步,远远没有。我们宁愿冒险提出可能对你有用的想法,也不想因为事后回顾起来可能有些夸大或尴尬,而憋在心里不说出来。 正如阿瑟·克拉克睿智地指出,预测未来经常会失败,两个首要的原因是缺乏勇气和缺乏想象力。在这二者当中,他写到:缺乏勇气似乎更加常见。有时候,即使给定了所有相关的事实,那些冒牌的预言家也看不出来,它们指向一个必然的结论。有些失败是如此滑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我们对信息革命的探索,与未来的现实在哪些方面不符,这当然不可避免,但原因更多是因为我们缺乏想象力,而不是缺乏勇气。预测未来始终是一个大胆的举动,因为它激发人们的怀疑。也许时间会证明,我们的推断谬之千里。但是,与诺斯特拉达穆斯不同,我们不会假装自己是预言家。我们不会在一碗水里搅动魔棒,或者使用占星术。我们也不会写神秘的诗句。我们的目的,是就某些对你至关重要的问题,提供一份清醒、独立的分析。 我们的观点可能被视为异端,正因为如此,我们感到有义务讲出来,不然的话,它们就没机会被听到。在工业社会晚期封闭的精神氛围中,思想已经不像它应有的那样,可以通过当前的媒体自由地传播。 本书是我们一起写的第三本,它出于建设性的精神,延续了《血流成河》与《大清算》,分析了正在发生的历史大变革的各个阶段。这是一场思维的练习。本书重点探讨工业社会必然死亡,社会将以新的形式重构。我们预期在未来的几年,会看到惊人的发展悖论。一方面,随着主权个人的崛起,我们将看到一种新式自由的实现,并有望见证生产力的彻底解放。与此同时,我们期望看到现代民族国家的死亡。20世纪成长起来的、被西方人视为理所当然的、诸多关于平等的保障,也势必随之烟消云散。我们预计,现在人们所熟知的代议制民主,将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网络市场上新的民主选择。如果我们推论正确的话,下个世纪的政治,将比我们已经习惯的政治更加多样化,但重要性会大大降低。 我们相信本书的论点并不难理解,尽管它穿越的领域类似知识上的荒郊野岭和穷街陋巷。如果书中有什么地方晦涩难懂的地方,那不是因为我们在耍机灵,或者在含糊其辞,像某些所谓的预言家发表的神秘声明。我们绝不会模棱两可。如果我们的论点不够清晰明确,那是由于我们写作能力的不足,没能把引人注目的观点表达得浅显易懂。和大多数预言家不同,我们希望读者能够理解甚至复制我们的思路。它不是出于灵异的遐想或者行星的回旋,而是基于老派的、不讨人喜欢的逻辑。正是基于逻辑,我们认为微处理技术必将颠覆和摧毁民族国家,同时创造出新型的社会组织形式。一种簇新的生活方式正在到来,比你想象的更早更快;但你至少可以预见到其中的一些细节,这既有必要,也是完全可能的。 预测未来的讽刺性 几个世纪以来,第二个千年的结束,一直被视为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年前,圣·马拉奇就把年定为最后审判的日期。美国通灵师埃德加·卡伊斯在年说,在年,地球的轴心将发生移动,加利福尼亚将裂为两半,纽约市和日本将没入大海。日本的火箭科学家板川秀夫在年宣布,年月日,众行星将排列成“大十字”,地球将遭受大范围的环境灾害,人类生命因此终结。 这些天启式的幻觉,后来遭到无尽的羞辱和嘲笑。公元年,虽然是一个气势磅礴的整数,但也只是西方采用的基督教历法的一个随意产物。其他文化中的历法和纪年系统,计算每个世纪和千年的起点与此不同。例如,按照伊斯兰历法。 公元年就是年,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年。按照中国历法,每年一个轮回,公元年只是另外一个龙年;它是一个连续周期的一部分,向上延伸到过去的几千年。不过,人们对年的特别关注,不仅仅因为神学。这一年之所以被看重,除了基督教传统的加持,也受到本世纪中期信息技术局限性的影响。所谓的问题,也就是计算机的千年虫危机,它是潜藏在数十亿行代码中的逻辑缺陷,可以在千禧年的午夜关闭工业社会的基本元素,给人类世界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接近于末日状态。因为大量的计算机和微处理器使用的,是早期计算机保存和回收的软件。当时每兆字节的内存空间价格达到万美元,比黄金还要昂贵。为了节省宝贵的空间,早期的程序员只用一年的最后两个数字来记录日期。这种两位数日期的惯例,被广泛应用到了大型计算机的软件当中,乃至大部分的个人计算机和嵌入式芯片。微处理器几乎可以控制一切,从录像机到汽车点火系统、安全系统、电话、控制电话网络的交换系统、工厂、发电厂、石油公司、化工厂、管道等的过程和控制系统等等。因此,1999年缩写为两位数就是"99"。问题是,当“00”出现在2000年的时候,很多计算机会把它读成1900年。这可能导致大量没有调整过的计算机和其他数字设备,无法识别日期栏中的2000年。 这种情况会引发大规模的数据破坏,它也意外启发了未来信息战的新潜力。在信息时代,潜在的对手可以通过引爆“逻辑炸弹”,破坏底层数据,进而瘫痪建立在该数据之上的关键系统,从而克敌制胜。比如,在一项军事演习中,如果你能攻击对飞机安全至关重要的数据,就不需要再击落它了。破坏数据,和使用物理武器一样,都能瘫痪现代社会的正常运行。认真思考一下,就很容易发觉,它潜在的影响极其深远。例如,1997年12月14日《伦敦邮报》报道,由于担心航空运输控制系统会出事,全球的航空公司计划在2000年1月1日,取消数百次航班。据波音公司称,有大量飞机需要进行千年虫修复。很多设备如果在一个无效的日期记录一个事件,就会导致混乱。操作飞机的线性计算机控制系统,如果在编程运算中得出结论,飞机的最后一次关键维护是在1900年,就很可能出现故障,甚至进入一个错误的死循环而崩溃。 逻辑炸弹会导致有缺陷的控制系统失灵,由此带来的致命反馈效应,可能会使很遗憾地使千年之交成为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要知道,即使你很幸运,没有在新千年开始的时候坐在半空中的航班里,你也会被很多进入错误循环而关闭的设备所影响。 我们建议你避免使用不符合2000年标准的心脏起搏器,或避开醉酒的千禧狂欢者可能引起的事故。如果心脏起搏器关停,电话系统可能也一样,所以救护车永远也不会来。如果你不是住在巴西或乌克兰,你也许习惯了拿起电话或打开车载电话,就能自动获得拨号音;所以,令人高兴的是,你不用关心电话系统运作的技术细节。但事实上,电话网络交换机和路由器是高度依赖日期的。所有通话的日期和时间,都会被记录在一个日志上,这对计费至关重要。如果在1999年12月31日的11:59:30时,你打了一个一分钟的电话,在而12点整的时候,系统把你的通话时长计成了超过99年,从而发生错误和崩溃都是可能的。虽然长途电话公司正在花费巨资升级交换机,以使其符合2000年的要求,本地服务供应商大概也在做同样的事,但如果有哪怕一小部分公司未达到标准而停机,也会使整个网络受到影响。在2000年1月1日,如果你能获得一个拨号音,你就已经很幸运了。 用千年虫专家彼得·代·雅格的话说,“如果我们不能打电话,那我们就什么都干不了。我们的电子专注,我们的交易,还有银行业务。”而千年虫故障的后果可能远不止这些。 今天还没有人知道,关键系统因千年虫问题而崩溃的话,波及面会有多大。1976年以后制造的汽车、卡车和公共汽车,其中的嵌入式系统都不能重新编程,如果它们对日期敏感不能运行,就必须更换。也许你不会与戴着不符合要求的心脏起搏器的人,发生交通事故,因为他们的汽车可能也无法启动。嵌入式系统还广泛存在于所有类型的发电厂、水厂和污水处理系统、医疗设备、军事设备、飞机、离岸石油平台、游轮、警报系统和电梯。虽然很多微处理器组件的功能对日期不敏感,但它们内部的操作可能依赖于一个时钟,而这个时钟受千年虫的影响。 Y2K问题最初成为关注的焦点,主要是政府和大公司的大规模指挥控制系统,涉及到部署在大型计算机上的超高交易量。因为它们在大型机上运行,而大多数软件都是几十年前开发的,基本都不符合要求。所以,彼得·雅格在20世纪90年代首次提出关于Y2K的警报时,主要就是针对需要升级的大型多处理器主机的操作系统。雅格先生担心,所有使用着脆弱系统的公司和政府机构,即使在几年前开始了崩溃修补计划,可能也找不到足够多精通COBOL的程序员,来完成对日期敏感代码的修补和替换。因为这些问题还没有爆发,而且很多系统的操作者才刚刚开始评估它们的脆弱性,所以,你可以很有把握地预测,大量的大型机系统无法顺利运行到2000年。 这无疑是个重大的问题,因为按照现在的经济机构,除了使用计算机处理,没有其他的选择。大多数企业,如果它们的规模大到需要主机来处理业务,那么它们的生存都依赖于交易量,这么大的交易量是19世纪的老式文书系统无法管理的。如果这些企业不得不恢复到使用纸张,那它们只能完成正常交易量的一小部分。这种程度的业务下跌对收入的冲击,将危及所有公司的生存,除非是资本化程度最高的公司。 几乎所有与钱相关的东西——发票、采购和工资系统,加上库存控制和执行标准都会被破坏。大量的数据将会丢失,因为计算机遇到Y2K问题时,可能会崩溃或喷涌出虚假数据。在某些情况下,如果系统能够立即崩溃,而不是以复合的方式破坏数据,直到发生大规模的故障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当一个备份工具把源自1999年4月7日的文件,复制到2000年4月1日的更新系统中时,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计算机会不会把一份“1900年”(其实为2000年,译注)1月4日的保险单支付收据,理解为该保单已经违约一个世纪,从而使该保单被取消并从文档中被删除?对于那些跨越新千年的贷款,银行和财务公司的计算机是否会要求支付百年的利息?你的银行和经纪公司是否会保留你账户余额的准确记录,并及时为你提供资金证明?这些只能算是千年虫问题给你带来的一些有趣的窘境。这可能是千年虫问题中最具破坏力的部分。这不是晚发几天工资造成的不方便,而是将会血流成河。在你的关注清单上,最重要的是如果千年虫故障导致电力中断会发生什么。没有电,即使大多数没有受到千年虫影响的系统也无法运行,如你的冰箱、冰柜,甚至是你的热源。千年虫的兼容问题,可能会影响到核电站安全的访问和控制功能。例如,核设施的工作人员需要佩戴计量检测工具,测量他们在核电站中受到的辐射量。这些工具被定期分析,辐射量的数据会保存在计算机系统中,然后计算机控制着工作人员能够进入核设施。显然,如果计算机发生故障,那么这些精心设计的控制措施,原本旨在确保运行安全和正常维护的,将全部化为泡影。而更严重的是,核管理委员会的一份备忘录指出,许多与安全无关的,但极为重要的计算机系统,主要是关于核电站的数据库和数据收集,对日期很敏感。传统型发电站在千年虫问题面前也非常脆弱。首先,以煤为动力的工厂很容易受到影响,因为把煤运送到锅炉的地面运输系统会出问题。在1997-1998年的冬季供暖季节,煤电运营商发现,在某些情况下会被迫减少产量,因为南太平洋和联合太平洋铁路系统合并后,西部煤炭的铁路运输变慢了。问题就在于两家铁路公司使用的计算机控制和调度系统之间不兼容。根据联合太平洋公司发言人的说法,尽管联合太平洋技术公司一直被认为是,开发计算机化运输控制系统的行业领导者,但整合这两个系统却成为了一场“噩梦”。由于编程上的困难,该铁路公司无法准确跟踪货运车辆的移动。联合太平洋公司不能顺利完成与南太平洋公司的合并,这是一个很坏的兆头,说明千年虫逻辑炸弹,对交通、电力和其他经济方面,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然而,对电网最大的担忧在于,整个系统都受到敏感的监测和计算机控制,以便将电力从过剩的地区转移到不足的地区。这个过程必须由计算机仔细监控,防止电力浪涌和系统故障。所有电力传输都要记录时间和日期,用来确定供电时长,这点与电话很像。虽然用来连接的是重型的机械继电器,但它们是由计算机控制着。这些计算机对负载平衡至关重要,但它们可能会因为与电话网络相同的原因而失灵。实际上,北美的电力负荷分配控制系统,是通过T-1线路和电话微波链接联网的。因此,如果电话网络出现故障,你就知道,电力也会瘫痪。要记住,1998年1月加拿大的经验表明,一旦大面积停电,要让系统重新运行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所以,停电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会很麻烦。 千年虫与核武库 对于现代经济体来说,寒冬时节停电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并有可能威胁到健康,特别是对那些依赖电热源和医疗设备的人。但是,最坏的情况可能比这还要糟。据克林顿总统的Y2K转换委员会的负责人约翰·科斯基宁说,美国的军事武器库可能会在1999年12月31日午夜时分停止运作。虽然科斯基宁表示他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但他补充说,“有些事需要担心。”关于核导弹,需要担心的是,“如果数据出问题,它们真的会爆炸。” 当然,这种担忧同样或更加适用于俄罗斯的核导弹。破产的俄罗斯,要把系统升级到符合2000的要求,比美国更难。而且有证据表明,俄罗斯还没有认真对待Y2K的转换问题。虽然人们会祈祷不要发生意外发射,但毫无疑问,2000年之交很可能会加剧全球的不稳定风险,原因很简单,就是很多国家的军事通信系统可能无法正常运作。就像科斯基宁所说:“如果你正在某个国家里坐着,突然间你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你的通讯方式也都失灵了,你会更加紧张。”因此,这一点也应该列入你的千年虫顾虑清单。逻辑定时炸弹可能导致真正的炸弹被发射,这一事实,突出了信息战对中央指挥控制系统的威胁。 如果恐怖分子想攻击任何中央系统,他们很可能会选择在1999年12月31日行动,因为这是各种系统最脆弱的时候。不仅通信系统最紧张,还有可能出现电力故障,车辆无法启动,警察、救援和救护车、911服务无法工作,等等。而且,很多你现在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功能,如空中交通管制,可能都会停止运转。没电意味着没水;污水处理系统会停工;交通灯会熄灭。在交通系统崩溃后的几个小时内,超市的食物会被买光(或抢光)。根据美国城市的最近经验,你可以认为,没有点,没有水,很多人没有暖气,没有灯光,以及与紧急服务相关的部分通讯,包括警察和救援,所有这些加起来就等于没有了人类文明。虽然没有人能确定Y2K问题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但它可能导致街头抢劫和暴乱,特别是如果人们得知,大范围的工资、福利和养老金都将无法发放。 “我们不再是旧日的自己,而是开始成为新的样子。” ——菲奥雷的约阿希姆(JOACHIM DE FIORE) 关于新千年的不详预感,并不一定完全来自于和基督教信仰相关的神学,但它确实落在菲奥雷的约阿希姆(基督教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修士)的千年传说之中。约阿希姆的沉思使他相信,基督只是“历史的第二中枢”,而另外一个中枢也注定要打开。哲学家迈克尔·格罗索(Michael Grosso)也持同样的看法,他认为,信息革命正在引导人类的历史,朝着实现西方世界预言的愿景前进;他称之为“科技启示”。不管技术的发展有没有受到千年愿景的影响,千年虫问题,都是西方主流关于时间想象的一个产物。它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补充了人类关于末日的梦境、遐想和幻觉,或者是对幻觉的数字解释,就像牛顿对但以理预言的润色。 这些直觉上的跳跃,始于一种特定的视角,就是把基督的诞生看作是历史的中心。还有超级整数(指2000)的心理暗示作用;所有的股票交易员都知道,超级整数有别具一格的影响。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第二个千年,必然成为拥有直觉的人们的想象焦点。 一个批评者很容易指出上述预言的愚蠢之处,他甚至都不用攻击天启和最后审判之类的神学概念,这些概念赋予了预言强大的力量,但是它们含糊不清、充满争议。有意思的是,计算机超越了千年虫问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故障(意指2000年并没有那么可怕,译注)。不然的话,就是在基督教自身的框架内,也有证据可以降低2000年的重要性。2000 年被认为可能成为下一历史阶段的拐点,只是因为它把新千年的到来错误提前了。严格来说,下一个千年要到2001 年才开始。公元2000 年只是20 世纪的最后一年,是耶稣诞生后的第两千年。如果耶稣是诞生在基督教时代的第一年,那么也没错;但是他没有。公元533 年,耶稣的诞辰取代了罗马建国的日子,成为西历纪年的基础。当时引入这套新惯例的僧侣,把耶稣的生日算错了。现在人们认为,耶稣实际上诞生于公元前4 年;照这么算的话,他出生后的整2000 年,应该是在公元1997 年的某个时候。因此,卡尔·荣格为新时代的开始,设置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日期(在前文中,荣格预言新时代会在1997 年到来)。 如果你觉得好笑的话,不妨一笑;不过,我们并不鄙视或者否定对历史的直觉。虽然我们的论点建立在逻辑上,而不是遐想中;但是我们对人类意识的预言能力感到震惊。一次又一次,它救赎了疯子、灵媒或圣人的幻觉。2000 年的这次转变可能也会如此。这个长期固定在西方人想象中的日期,可能就是那个宿命的转折点。至少有一半的人确信,历史自有定数。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但我们相信它确实如此。 我们的直觉是,历史自有定数;而自由意志和决定论只是一体两面,同一现象的两个版本。人类的互动塑造了历史,但是他们的表现又好像宿命使然。就像电子。 等离子体,是一种电子浓度很高的气体,它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人类也是这样。电子个体的自由运动,和高度组织化的集体行为是互相兼容的。就像大卫·博姆(David Bohm)对电子等离子体的描述,人类历史是“作为一个整体在行动的、高度组织化的系统”。 要理解世界的运作方式,就要对人类社会如何服从自然演进中的数学运算,形成一种现实的直觉。和大部分人所期望的不同,现实是非线性的。要理解变化的动力,你必须认识到,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的其他复杂系统一样,具有周期性和不连续性。历史的某些特征有重复的趋势,但是那些最重要的变化,当它们发生的时候,往往是突然的而不是渐进的。 在人类生活的各种周期中,有一个神秘的五百年周期,好像标志着西方文明史上的重大转折。随着2000 年的到来,我们被一件怪事所困扰,那就是每一个能被5 整除的世纪,它的最后十年都意味着西方文明的深刻转型。就像生和死划定了人类的世代,这种衰亡和重生的模式;代表着社会组织的阶段更新。至少从公元前500年开始,就是如此。公元前508年,随着克里斯提尼的宪法改革,希腊的民主制度登上历史舞台。随后的5个世纪,是古代经济增长和强化的时期,到公元前4年,耶稣诞生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在接下来的500年里,繁荣衰退,导致罗马帝国在公元5世纪末崩溃。威廉·普莱费尔对此的总结值得重温,“罗马最伟大的时刻……当属基督降生时;而同时它也开始逐渐衰落,直到490年。”就在那一年,最后一个罗马军团被解散,西方世界陷入了黑暗时代。 随后的五个世纪里,经济萎缩,长途贸易停滞不前,城市人口下降,流通中的货币不断减少,艺术和文化几乎完全消失。西罗马帝国的崩溃,使曾经可以有效解决争端的法律,逐渐被更原始的方式所取代。报血仇的现象,从五世纪末开始明显增多。而第一次有记录的神明审判,就刚好发生在公元500年。 历史来到一千年前,第十世纪的最后十年,又一次见证了“社会和经济体系的巨大动荡”。在这些年发生的变革中,最不为当时人们所知的,当属封建革命,它萌芽于一个经济和政治完全混乱的时期。巴黎大学的中世纪史教授居伊·布瓦在他的《第一个千年的变革》中写到,十世纪末的这次大断裂,使古代制度的残余彻底崩盘,然后在无政府的状态中,催生出了一种新事物,那就是封建主义。用劳尔·格拉伯的话说,“有人说是整个世界全心一致地抖落掉了古代的破烂。”突然出现的新制度,适应了经济的缓慢复苏。在被我们称为中世纪的500年里,货币和国际贸易得到了重生,伴随着算术、识字和时间意识的回归。 然后,在15世纪的最后十年,又一个转折点出现了。当时的欧洲,刚刚摆脱黑死病造成的人口赤字,就立即开启了对全球其他地区的征服。这次的转型,将人类社会带入了现代时期;“火药革命”、“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等名称,代表了它的不同侧面。查理八世带着全新的青铜大炮,入侵意大利,以一声巨响,宣布了新时代的开幕。这个时代的变革,涉及到一个开放的世界,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就是它的缩影。对新世界的探索,推动了人类历史上最猛烈的经济增长。它还涉及到物理学和天文学的革命,催生了现代科学。还有印刷术等新技术的涌现,促进了时代思想的广泛传播。 如今,我们正坐在另外一次千年变革的门槛之上。从工业时代继承下来的大型指挥和控制系统,在千禧年的午夜时分,可能会像古代的马车一样分崩离析。工业社会已经时日无多,不管它是否会在千年虫的逻辑炸弹下立刻崩溃。信息社会的。 到来将彻底改变世界,这就是本书的主旨。你完全有权利怀疑这一点;毕竟,在一个千年里只重复两次的周期,还没有足够多的迭代数据,使它在统计学上显得令人信服。实际上,即使更短的周期,也会被经济学家们怀疑,要求提供更多能够满足统计学标准的数据。丹尼斯·罗伯逊教授曾经写道,要确定四年或八到十年贸易周期的存在,“我们最好等上几个世纪。”按照这个标准,罗伯逊教授需要大约三万年,才能确定五百年的周期,是不是统计学上的一种偶然。我们没那么教条,或者说我们更乐意捕捉历史的暗示。我们认识到,现实的发展模式,比大多数经济学家的静态和线性平衡模型,要复杂得多。 我们相信,公元年,不只是连绵不绝的时间进程中一个明显的分割点,而是旧世界和即将到来的新世界之间的一个拐点。工业社会正快速成为过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它的消亡可能会因为早期计算机昂贵的内存而加速,它迫使人们广泛采用了两位数的日期设置。当Hallerith牌打卡机只能容纳个字符时,缩写日期是一个合理的选择。但是,让早期程序员没有想到的是,缩写日期成为了意外的逻辑炸弹,埋伏了年,它对工业社会的威胁持续到千禧年的结束。美国政府预算管理委员会,专门针对这个问题,在年月日发布了《让联邦计算机为年做好准备》的报告。委员会的结论是,这些计算机“除非被修复或替换,否则在世纪之交,它们可能会因三种情况而报废:拒绝运行正常条目;计算错误;或者根本不工作。” 这三种结果的结合,会使工业社会无法正常运转。 不管怎样,大规模生产的技术,将注定被一种小型化的新技术所取代,短期内的危机只会加快这一进程。信息技术日新月异,催生出一门新的科学,非线性动力学;它已经发展出来的惊人结论,还只是一些线索,尚未编织成一套系统的世界观。虽然生活在计算机时代,但我们的梦想还在织布机上旋转。我们还依照着工业社会的隐喻和观念在生。活,还没有从奇怪吸引子(计算机和物理学名词)的角度去想象世界。我们的政治还横跨在左翼和右翼的工业鸿沟之上,而绘制这些意识形态的思想家,如亚当·斯密和马克思,在今天活着的人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在我们看来,随着世界的转变,工业时代的“常识”,在很多领域都没有用了。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在1911年,对即将到来的世界大战和“西方的没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后的今天,我们也预感到“一个阶段性的历史变革正在发生……而且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注定了。”和斯宾格勒一样,我们看到西方文明正在衰亡;与之相伴的是,自哥伦布大航海与新世界建立联系以来,主导了过去五个世纪的世界秩序也将崩溃。但与斯宾格勒不同的是,我们相信,在未来的千年里,西方文明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