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人性

第六章 为生活所做的准备

2025-10-18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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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为生活所做的准备 个体心理学的基本信条之一是,所有的精神现象都可以被理解为为了某个具体目标而做的准备。在前面已经描述过的精神生活的结构中,我们可以看到为了未来而不断做出的准备。在未来,个体的所有愿望好像都可以得到实现。这是一种普遍的人类经验,我们所有人都必然会经历这个过程。所有提及理想化未来的神话、传奇故事和英雄传说都与此有关。在所有宗教中,我们可能都会发现,所有民族都相信曾经有过天堂,而且,这一过程发出的深远回声在人类对未来——在未来,所有的困难都会被克服——的渴盼中回响。认为灵魂不灭,或者认为灵魂会轮回转世,都是认为灵魂会出现新的形态的明确证据。每个童话故事都是一个见证,证明人类对幸福未来的希冀从未消退。 玩耍 在孩子的生活中,有一个重要现象,这一现象非常清楚地显示了人为未来做准备的过程。那就是玩耍。我们不应将游戏看成是父母或者教育者随意想出的主意,相反,我们应当将它们看成是教育的辅助工具,以及促进孩子精神、幻想和生活技能发展的激励因素。我们在每个游戏中都能够看到为未来所做的准备。孩子做游戏的方式、他做出的选择以及他对这游戏的重视程度,表明了他对环境的态度、他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与自己的同类之间的关系。他是充满敌意还是态度友好,特别是他是否有支配他人的倾向,都在他的玩耍中显露无遗;通过观察一个孩子玩耍,我们可以看出他对生活的整体态度。玩耍对每个孩子而言都极为重要。发现这些事实的是教育学教授格罗斯(Gross),他在动物的玩耍中发现了同样的倾向。这些事实使我们知道,我们应该将孩子的玩耍看作他们为未来所做的准备。 但是,关于玩耍的本质,单是将其理解成做准备还不足以囊括一切观点。最为重要的是,游戏是一种社会练习,使得孩子能够满足自己的社会感。逃避游戏和玩耍的孩子总令人怀疑他们是否能很好地适应生活。这些孩子自愿避开一切游戏,或者,如果将他们跟其他孩子一起拉到操场上,他们往往会扫了他人的兴致。骄傲、自卑以及随之而来的害怕扮演不好自己的角色是出现这种行为的主因。一般来说,观察孩子的玩耍情景,我们就能非常确定地对孩子的社会感总量做出判断。 企图优于别人,这个目标是玩耍中的另一个明显因素,它会在孩子试图做指挥者和统治者的倾向中显露出来。我们可以观察孩子如何在游戏中突出自己,观察他们对那些能给他们机会、使他们扮演主角的愿望得到满足的游戏的偏爱程度,从中发现这种倾向。几乎所有的游戏都至少包含以下因素中的其中一项:为生活做准备、社会感或者对支配权的争取。 然而,游戏中还有另一个因素,那就是孩子能否在一项游戏中表达自己。在玩耍中,孩子或多或少都是在自己玩耍,他的表现受他与其他孩子之间的关系的刺激。有许多游戏尤其强调这种创造才能。在为某个未来职业做准备的过程中,那些有可能使孩子的创造精神得到锻炼的游戏尤为重要。在许多人的人生经历中,他们在童年时期给玩具娃娃做过衣服,后来为成年人做起了衣服。 玩耍与精神密不可分。可以说,它是一种职业,也必须被看成是一种职业。因此,打断孩子的玩耍并不是一件小事。我们绝不应该将玩耍看成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就为将来做准备这个目标而言,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他将要成为的那个成年人的某些特质。因此,在对某个个体进行评价时,在了解了他的童年之后,我们可以更容易地得出结论。 注意力和注意力分散 注意力是精神的特征之一,它在人类成就中至关重要。当我们用自己的感觉器官去关注我们身外或身内的某一个特别事件时,我们有一种特别的紧张感。这种紧张感并不会蔓延至全身,而是局限于某个单一的感觉器官,比如眼睛。我们会感到自己正在做某种准备。以眼睛为例,眼轴的方向使我们有了这种特别的紧张感。 如果专心使我们的精神或者运动组织中的某一个部分出现了特殊的紧张状态,那么其他紧张同时就会遭到排斥。于是,一旦我们想要专注于某个事物,我们就会想把其他干扰事物排斥在外。就精神而言,专注意味着一种情愿态度,愿意在我们自身和某个确定事实之间架起一道特殊的桥梁,意味着做好了冒犯的准备,这种冒犯出于我们的必需,或者出于某种不同寻常的情势——某种要求我们将全部力量指向某个特定目标的情势。 除了病人和精神发育迟缓者之外,每个人都有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但是注意力不集中的人也很常见。首先,疲劳或疾病是影响注意力集中的因素。其次,也有一些个体,他们之所以注意力不集中是由于他们不想集中,因为他们应注意的对象与他们的行为模式无法契合;另外,在考虑与他们的行为方式密切相关的事情时,他们的注意力立刻就会觉醒过来。注意力缺失的进一步原因存在于对抗倾向中。孩子往往会轻易产生对抗的习惯,这样的孩子受到任何一种刺激时,回答都常常是“不”。公开这种对抗是很有必要的。对这样的孩子,将他必须要学的内容跟他的行为模式联结起来,使之以有趣的方式与他的行为方式联系起来,化解这些孩子的对抗,这是教育者和教育手段的职责所在。 有些人能看见、听见并感知每个变化,有些人则完全靠眼睛,还有些人完全靠自己的听觉器官。另外有些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注意不到,对任何视觉化的事物都毫无兴趣。我们也许会发现,某个人在个人状态与自己的最大利益休戚相关的时候都注意力不集中,这是因为他最敏感的感受器官没有被激活。 使注意力苏醒的最重要因素是对这个世界真正地产生浓厚的兴趣。跟注意力相比,兴趣处于更深的精神层面中。如果我们有兴趣,那么不用说,我们自然就会集中注意力;只要有兴趣在,教育者就无须担心注意力的问题。兴趣成了人们为了某个明确目标而掌握某一领域的知识的一个简单工具。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犯错。当这样一些错误的态度在个体身上固定下来时,注意力同样也会被牵涉其中。于是,注意力就被指向对为人生做准备而言不太重要的事情上去。当兴趣指向个体自己的身体,或者指向个体自身的权力时,在有这些兴趣介入的地方,在要赢得什么东西的地方,或者在个体权力受到威胁的地方,个体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只要新的兴趣没有取代对权力的兴趣,注意力就永远不可能与身体外的事物建立联系。我们可以观察,孩子在是否被认可和被重视方面有疑问时,注意力立刻会集中起来。另外,当感到某事对他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时,他们的注意力很容易消失。 注意力缺失实际上意味着个体选择从某种境况中抽身,只不过他人认为这是他该关注的对象。因此,某某注意力不能集中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我们可以轻易证明他注意力非常集中,但是总是集中在其他事情上而已。意志力缺失和精力缺失与缺乏集中能力很相似。在这种病例下,我们常常会发现表现在其他方面的坚强意志力和百折不挠的活力。治疗并不简单。我们只能试着改变个体的整个生活方式。在每个病例中,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面对的这种缺失出现的唯一原因是,患者在追求另一个目标。 注意力不集中常常会变成一种永久的性格特征。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的个体,他们被派去做某项限制性工作,他们要么拒绝去做,要么完成了其中一部分,要么就是完全逃避,结果是他们常常成为他人的负担。他们持续不断的注意力不集中成了一种固定的性格特征,而一旦他们被要求必须去做某些事情,这种性格特征就会显露出来。 过失犯罪和健忘 我们通常所说的过失犯罪指的是,由于疏忽而没有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从而威胁到了某个个体的安全和健康。过失犯罪这种现象说明了注意力的极度不集中。出现这样的注意力缺失,其根源在于对他人缺乏兴趣。我们可以观察孩子在游戏中是否有疏忽特性,从而确定这个孩子是只想着自己,还是他人的权益也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样的现象是衡量个体的社会意识和社会感的明确标准。如果社会感发展不足,那么个体就极难对他人有足够的兴趣,哪怕会因此有遭到惩罚的危险;然而,如果社会意识发展得很好的话,这种兴趣就不证自明了。 因此,过失犯罪是发展不完善的社会感,然而我们不能太过狭隘,以免忘了去调查为什么个体不像我们期望的那样,为什么对他人没有兴趣。 对注意力加以限制,就会产生遗忘,正如我们可以安排有价值的记忆的丢失一样。尽管有可能会产生更大的紧张,也就是说,兴趣,但这种兴趣也许会由于心情不悦而被强烈抑制,这样就会产生记忆丢失或者记忆中断,或者至少会因此容易出现这种现象。比如,孩子丢失课本,就属于这种情况。我们总是可以很容易证明,这是由于他们还没有习惯学校的环境。经常丢失或将钥匙放错地方的家庭主妇通常是那些对家庭主妇这个职业不太满意的人。健忘的人常常不愿公开反抗,然而对自己的任务缺乏兴趣,这一点通过他们的健忘表露了出来。 无意识 我们描述的常常是那些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生活现象的意义的人。注意力集中的人也很少能立刻说出自己为什么会看到一切。某些精神机能并不存在于意识中。虽然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某种程度,但是促使我们产生这种注意力的刺激物不在意识之中,而我们的兴趣则大部分也都处于无意识之域。无意识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精神生活的一个方面、一个重要因素。我们可以在无意识领域探寻并找到个人的行为模式。在他的意识生活中,我们得到的不过是有待处理的一个影像、一张底片。一个自负的女人大多数情况下对自己表现出来的自负毫无察觉;正相反,她的行为只会让人明显感到她的谦逊。我们没有必要知道徒劳的自负。事实上,就这个女人的目的而言,就算她知道自己很自负,也完全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如果她知道自己很自负,她就不可能再继续自负了。我们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某些不重要的或不相干的事情上,从而使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自负,这样我们会获得一种戏剧化的安全感。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试图跟一个自负的人讨论他的自负,结果是你会发现你很难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他也许会表现出逃避这个话题的倾向,会顾左而言他,以免使自己烦恼,这只会使我们更加确信自己的看法。他想玩弄一些小伎俩,但是当有人不经意间企图揭穿他的小把戏的时候,他会立刻做出防御的姿态。 我们也许可以把人分为两类:一类人对自己的无意识生活的了解多于常人;另一类人对此的了解少于常人。也就是说,根据他们的意识之域的大小进行分类。在很多病例中,我们会巧合地发现属于第二种类型的个体将注意力集中在很小的活动范围中,而属于第一类的个体,他们的注意力集中范围更广,他们对人、物、事件以及观点有浓厚的兴趣。而那些感觉自己被推入了绝境的人会自然地满足于生活中的一个小截面,因为他们对生活很陌生,不能像那些根据规则打“比赛”的人那样清楚地看到生活中的问题。在生活这场比赛中,他们是糟糕的“队友”。他们没有能力理解生活中更细微的事物。因为他们对生活兴趣有限,所以,由于害怕更广阔的视野会使他们丧失个人权力,因此对于生活中的问题,他们只能感知到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关于生活中的具体情况,我们常常会发现,个体对自己的生活能力一无所知,因为他低估了自己。我们还会发现,他对自己的缺点不够了解;他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然而事实上,他凡事只考虑个人利益;或者相反,他认为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但更仔细的分析表明,他其实是个好人。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以及别人如何看待你,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人类社会的大体态度,因为这决定着每个个体的所有愿望、兴趣和活动。 我们下面要探讨的还是两种人。第一种是那些在生活中更为自觉的人,在面对生活中的问题时,他们眼前没有“障碍物”,态度更为客观。第二种人对生活的态度带有偏见,他们只看到生活中的一小部分。这种类型中的个体的行为和言辞往往不自觉地受到引导。两个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往往会觉得生活中困难重重,因为其中一人总是反着来。这种事很常见。更为常见的是两个人都反着来。每一方都对对方一无所知,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并凿凿有理地表明自己才是和平与和谐的捍卫者。然而,事实证明他所言不实。事实是,虽然他不可能对自己的伴侣说一句攻击的话,但他的话中旁敲侧击地带着攻击,虽然这种攻击从外表上来看并不明显。细察之下,我们会发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他都带着一种敌对的、好战的态度。 人类自身中存在着一股始终起作用的力量,虽然他们对此一无所知。这些机能潜藏在无意识中,影响着他们的生活,有时还会在不经意间造成令人难以接受的苦果。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在他的小说《白痴》(The Idiot)中对这种情况做过精彩的描述,这段描述令后来的心理学家为之称奇:在一次社交聚会上,一位贵妇人用嘲弄的口吻警告公爵(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别把他身边的那个昂贵的中国花瓶碰翻了。公爵向她保证说他会小心,但是几分钟之后,花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这不只是一场意外事故;每个人都觉得必然如此,相当符合公爵的整体性格,他觉得这位贵妇的话侮辱了他。 在对一个人做出判断时,我们不能仅被他的有意识的行为和表现操纵。在通常情况下,他思维和行为中无意识的小细节会使我们更好地了解他的真实本性。 在对一个人做出判断时,他思维和行为中无意识的小细节会使我们更好地了解他的真实本性。 比如,有些人老是做些令人不快的动作,如啃指甲或挖鼻子等,他们不知道,这些行为暴露出的事实是,他们是顽固的人,因为他们不理解促使他们产生这些癖好的原因。然而,我们很清楚,他们小的时候一定因为这些行为而反复被叱责过。而如果他受到叱责仍然没改,那他一定是一个固执的人!如果我们更善于观察,那么通过观察这样无关紧要的细节(这些细节中反映着个体的一切),我们会就任何人得出非常深远的结论。 以下两个病例会向我们表明,无意识的活动停留在无意识中对精神系统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人类精神有管理意识的能力,也就是说,有能力将对精神运动而言必需的事物保留在意识中;反之亦然,它也有能力使某些事物停留在无意识中,或者使其不为意识所觉察,只要这样做有助于维护个体的行为模式。 第一个病例是关于一个年轻人的,他是家中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他母亲在他10岁的时候去世了,从那时起,他的父亲,一个非常聪敏、善良而且道德上毫无瑕疵的人,成了他们的教育者。这位父亲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培养儿子的雄心、激励儿子成就大业上。这个男孩努力在班上成为佼佼者,出落得非常优秀,在道德品质和科学素养方面总是名列前茅。这让父亲非常开心,他从一开始就期望他能成为重要人物。 与此同时,这个年轻人也出现了一些令他父亲感到遗憾并竭力想要改变的性格特征。男孩子的妹妹成了他的顽固对手。她也出落得十分优秀,虽然她很喜欢用自己的柔弱做武器获得胜利,以碾压哥哥为代价提高自己的重要性。她在家务方面相当能干,这使得哥哥难以与她竞争。作为一个男孩子,他发现很难在家庭生活中获得他可以轻易在其他领域获得的认可和重视。父亲很快注意到儿子在社交方面很古怪,这种古怪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变得愈发明显。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任何社交。他对所有初识的人都充满敌意,而且如果这些初识之人是女孩子的话,他会一走了之。最初的时候,他父亲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男孩子的社会反应到了如此地步,以至于他几乎都不出门了,甚至出去散个步都让他不快,除非是在暮光沉沉之后。他变得如此封闭,以至于最后甚至拒绝跟以前的老熟人打招呼,虽然他对学业的态度以及对父亲的态度仍然无可指摘。 后来情况发展到没有人能让他出门的地步时,父亲带他去看医生。几次诊询就发现了出现这种困境的原因。这个男孩子认为,他的耳朵长得小,因此大家都觉得他长得丑。事实并非如此。医生否定了他的这种说法,告诉他说他的耳朵跟其他男孩子的耳朵没有任何区别,还告诉他说他是在以这个为借口避免跟其他人在一起,他又补充说他的牙齿和他的头发也不好看。情况也并非如此。 另外,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发现,他特别有雄心壮志。他很清楚自己的野心,也知道是他的父亲培养了他的这种性格特征,他的父亲不断地激励他要积极更积极,这样他才可能在生活中身居高位。他对未来的最大计划是,希望能在科学领域一统群雄。如果这种愿望没跟逃避对人类的所有责任、逃避对他人的所有责任这种倾向连在一起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为什么这个孩子会用这样幼稚的理由做借口呢?如果这些借口正确,它们就会证明他这种谨慎和焦虑的生活态度是正确的,因为毫无疑问,一个丑陋的人在我们的文明中会遇到许多困难。 进一步的调查表明,这个男孩一直雄心勃勃地追逐着一个特定目标。以前他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他想一直是第一名。要实现这样一个目标,他必须具备专心致志、刻苦勤奋等类似的特质。对他来说,这一切还不够。他试图将一切似乎非必要的事情都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出去。他的种种表现似乎可以概括为:“既然我想要出名,既然我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科学事业中去,那我就必须排除一切不必要的社会关系。” 但是他既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想。相反,他抓住所谓的长相丑陋这类无关紧要的事儿为借口,并利用这个借口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夸大这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这件事在他的事务计划中变得重要起来,因为它可以使他堂而皇之地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现在,他所有需要做的就是鼓起勇气假惺惺地为自己分辩,夸大自己的丑陋,好去追求自己那个隐秘的目标。假如他说他想像苦修的隐士那样生活,从而实现自己保持第一的目标,那么他的心思就会被一眼看穿。虽然无意识中,他一心想扮演主角的角色,但是他有意识地忽略自己的这个目标。 他从未想过冒着失去生活中其他一切的危险,来实现这唯一的目标。如果他将这一点带入自己的意识中,并公然地赌上生活中的一切以期成为一名科学巨人,他不太有把握自己能做到,但借口说自己很丑陋,不敢与人交往,则是他相对而言可以把握的事儿。此外,哪个人要是敢公开地说自己想永远做第一名,想永远做最出色的人,并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牺牲掉所有的人际关系,周围的人肯定会觉得他荒唐可笑。因此,这是一种太过可怕的想法,一个人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想法。总有一些想法是我们不敢公开的,这既是为了他人,也是为了自己。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指引这个男孩子的生活的这个想法不得不停留在他的无意识中。 如果我们现在明确地向这样的人指出他们生活中的主要动机,并将他自身中一些他因为害怕失去自己的行为模式而不敢正视的倾向指给他看,我们就会扰乱他的整个精神体系。这个人一直以来拼命阻止、避免的事,就会成真!他无意识中的思维过程就会变得清晰透明!他以前不去想、不敢想的想法,那些一旦进入意识层面就会对整个行为模式产生干扰的倾向,就会赤裸裸地一览无余。这是一个普遍而符合人性的现象,每个人都会抓住并利用那些能为自己的意向辩护的想法,而拒绝那些可能会阻止自己继续前进的想法。人类只敢接受在他们看来对他们有价值的想法。那些对我们有益的想法会停留在我们的意识中,而那些会对我们的论据产生干扰的想法则会被我们推入无意识之境。 第二个病例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是一位教师,他不断地鞭策儿子要在班上力争第一。同样地,在这个病例中,在这个孩子的人生早期,是一系列的成功。他走到哪里都是成功者。他在自己的圈子中是极具魅力的人之一,而且有好几个亲密的朋友。 在他18岁那年,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失去了生活的所有乐趣,他变得抑郁不乐、精神涣散,竭力想从社会中抽身。前脚和别人建立起友谊,后脚友谊就破裂。每个人都看出了他行为中存在的障碍,然而他的父亲却希望他这种自闭的生活能使他更认真地投身到学业中。 在治疗期间,这个男孩不停地抱怨,他说父亲剥夺了他人生中的所有乐趣,说自己既没有自信心,又没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说自己现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唯有在孤独中痛苦地打发余生。他在学业上的进步速度已经开始放缓,他在大学里开始挂科。他解释说他生活中的变故开始于一场社交聚会。在这次聚会上,他对现代文学的无知使他成了朋友取笑的对象。类似这样的经历出现了好几次,这使得他开始离群封闭,并使他孤立于社会之外。他坚持认为父亲应该为他遭遇的这些不幸负责,父子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 这两个病例在许多方面都很相似。在第一个病例中,我们的病人由于来自妹妹的阻力而崩溃,而在第二个病例中,让病人崩溃的是他对有过错的父亲所持的敌对态度。两位病人都受着我们所熟悉的所谓的“英雄主义理想”思想的推动。他们两个都如此沉醉在自己的英雄主义理想中,以至失去了与生活之间的一切联系,灰心丧气,一心想彻底从这场斗争中抽身而退。但我们不相信第二个男孩会对自己说:“既然我无法继续这种英雄般的存在,那么我将从生活中退出,在痛苦中了此一生!” 没错,他的父亲有错,他的教育方法很糟糕。但是相当明显的是,这个男孩眼睛只盯着自己所受的糟糕的教育,不断地抱怨这种教育,因为他想为自己的退缩找一个正当理由。他认为,他所受的教育如此糟糕,从社会中退缩是解决他面对的问题的唯一解决方法。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再置自己于挫败之境,就可以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罪到父亲头上了。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挽回一点自尊,才能满足自己想要出人头地的理想。他有一个光辉的过去,他未来的成功之所以受阻,关键原因在于他的父亲,因为他糟糕的教育妨碍着他,使他不能继续发展、取得更辉煌的成就。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在他的头脑中,有这样一系列想法存在于他的无意识之中:“既然我现在已经站在了人生火线的前沿,既然我现在已经意识到始终保持第一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容易,那么我要尽一切努力从生活中完全撤出。”然而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可以这样做,就好像他已经把这种想法植入了心中一样。这需要通过进一步的辩解才能完成,还需要通过全身心地忙着指摘父亲在教育上的错误。他成功地避开了社会,避开了人生中一切必须做出的决定。假如这些想法进入他的意识之中,那么他那些秘密的行为就必然会受到干扰。因此,这些想法停留在无意识之中。这样一个有着如此辉煌过去的人,谁能说他没有天分呢?确实,现在,如果他不再取得新的成功,谁也没法责备他!毕竟他父亲的那种教育带来的恶劣影响是无可回避的。这个儿子本人同时兼任着法官、原告、被告三种角色。难道他现在要放弃这种有利地位吗?他太清楚了,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动一动自己手中握着的控制杆,他父亲就只能站在审判台上。 梦 长久以来,人们一直认为,我们可以从个体的梦中得出关于他的整体人格的结论。与歌德同时代的利奇坦伯格(Lichtenberg)曾说过,从一个人的梦中比从他的行为和言辞中更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及本质。这种说法有点言过其实了。我们的观点是,在利用精神生活中的某个单一现象时,我们必须万分小心,必须跟其他现象联系在一起运用。因此,根据一个人的梦对他的性格做出判断时,我们只能在能从他的其他性格特征中找到额外的佐证时,才可以得出结论。 对梦进行解释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对文化发展史上的各个时期进行研究,尤其是对那些在神话和英雄传奇中可以得到佐证的时期进行研究,我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即过去时代中的人远比我们当今的人更关注对梦的解释。我们还发现,就对梦的理解而言,那些时代中的普通民众远比我们当今时代的普通人理解得更透彻。我们只需回忆一下梦在古希腊人的生活中扮演的重大角色,或者回忆一下西塞罗(Cicero)写的关于梦的那本书,或者回想一下《圣经》中讲述的许多个梦,就能证实这一点。当然还有更多的例子。《圣经》中的梦要么被做出了清晰的解释,要么从描述这些梦的口吻来看,好像它们不言自明,每个人都能够正确地解释它们、正确地理解它们一样。约瑟夫(Joseph)讲给自己兄弟们听的那个关于麦穗的梦,就属于这种情况。从起源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文化的尼贝龙根传说中(Nibelungen),我们可以发现,梦被用作证据。 如果我们忙着把梦当成接近和了解人类精神的手段,我们将无法从那些试图从梦和对梦的解释中寻求奇异的超自然影响的观察者的角度看出问题所在。只有当其他影响深远的观察能使我们的主张得到证实或强化时,我们才可以依赖梦给我们提供的证据。 相信梦对未来有特殊的意义,这种看法至今还存在。有些空想主义者甚至发展到让梦影响到自己的地步。我们有一个病人就是如此。他自欺欺人地回避一切体面的职业,沉溺在证券交易所中进行的投机冒险中。他总是根据自己所做的梦进行投机。他还收集了以往的证据,来证明,每当他不按自己的梦来行事时,他就会走背运。没错,他梦见的全是他醒着时全神贯注关注的事情。 可以说,他就这样在梦里自我恭维,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声称自己在梦的影响下赚了很多。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说他认为自己的梦没有任何价值。说这话时,他好像是把自己的钱赔光了。由于就算没有梦的影响,这种事在股票市场上常有发生,所以我们在这里看不出有什么奇迹在起作用。对某种特定工作有强烈兴趣的人,甚至在夜里也会迫切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些人压根儿不睡,醒着的每一刻里都在思考自己的问题,还有些人倒是会去睡觉,但是在梦里也忙着自己的计划。 这种在我们睡眠中占据我们思想的特殊现象,不过是连接昨天和明天之间的一个“桥梁”而已。如果我们知道了某个个体对生活的总体态度,知道了他如何连接“现在”与“那时”,我们一般也就能够理解他梦中的“桥梁结构”的特性,能够从中得出确凿的结论。换句话说,个体对生活的总体态度是一切梦的基础。 一位年轻女士做了下面这样一个梦:她梦到她的丈夫忘了她们的结婚纪念日,她为此责备了他。这个梦可能有多种意味。如果现实中确有其事,那么我们可以立刻通过这个梦明白,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妻子觉得自己被忽略了。然而她解释说,她也把结婚纪念日给忘了,但是她最终想了起来,而她的丈夫是在经她提醒之后才想起来的。她是其中“更好的那一半”。进一步询问之后,她说其实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说她的丈夫一直都记得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因此,从这个梦中我们看出,她有杞人忧天的倾向:总担心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发生。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得出结论:她总得指责别人,总爱拿捕风捉影的事做文章,总爱为可能会发生的事挑剔自己的丈夫。 如果没有其他的证据可以为此提供佐证,那么我们就仍不能对这种解释有十足的把握。在被问及她最早的童年记忆时,这位女士讲述了一件一直留存在她记忆中的事。在她三岁的时候,她的姑母送了她一把木雕的调羹,她非常引以为傲。但是有一次,当她在玩这把调羹的时候,它掉到了一条小河里,随着水流漂走了。她为这个事件难过了许多天,难过到了令周围的人都深表关切的地步。 那个梦也许会令我们觉得,她现在又在想那种可能:她的婚姻也许也会从她身边漂走。假如她丈夫真的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呢? 还有一次,她梦到她丈夫带她上了一座高楼,楼梯变得越来越陡。一想到自己可能爬得太高了,她就感到眩晕起来。一阵焦虑向她袭来,她晕了过去。人们在醒着的时候也许会有类似的感觉,尤其是当人站在高处感到眩晕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对深度的恐惧多于对高度的恐惧。将第二个梦和第一个梦联系起来,融为一体,那么这两个梦背后的想法、感受和内容会使我们有这样一个清晰的印象:这位女士担心自己会摔下去,她害怕自己会遭遇伤害或不幸。我们可以想象,这种不幸也许指的是,她丈夫对她的感情的消减,或者类似的事情。如果她的丈夫在某些方面与她不合了呢?如果他们的婚姻生活被扰乱了呢?他们可能会吵闹,可能会打架,妻子可能会像死了一样晕过去。这样的事情在一次家庭争吵中切实发生过一次! 现在我们离那个梦的含义更近了一步。这些梦中的思想和情感内容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材料表达出来的,或者说这些梦用了什么样的工具来表达这些内容,这都完全无足轻重,只要这些材料有用、只要确定其中有所表达就行。在梦中,个人的生活问题是通过明喻表达出来的。就好像她说,“不要爬得太高,这样才不会摔得太狠!”我们最好来回忆一下歌德在《婚姻之歌》(Marriage Song)中对一个梦的再现。一位骑士从乡村返回家园,发现自己的城堡中空无一人。他疲惫地倒在床上,梦见一些小矮人从他的窗下走出,他发现这些小矮人在举行一场婚礼仪式。这个梦让他开心不已。这个梦揭示了他心中要找一个女人的需求。他在小矮人身上看到的这一幕后来在他庆祝自己的婚礼时真实地发生了。 在梦中,个人的生活问题是通过明喻表达出来的。 我们在这个梦里发现了许多众所周知的东西。首先,其中隐藏着诗人对自己婚姻的向往。我们可以进一步地发现,这个做梦的骑士,他的绝对需求中体现了它对自己当前生活状况的态度。这种状况使他需要婚姻。他在梦中思索着婚姻问题,然后在第二天,他决定,如果自己也结婚的话,处境就会变好。 现在我们来看一个28岁的男子所做的一个梦。这个梦的运动轨迹就像人发烧时不断升降的温度曲线一样,非常清楚地标出了这个男子生活中的精神运动。我们从中轻易地看出了自卑感,从这种自卑感中产生了争取权力、争取支配权的倾向和努力。他讲述道:“我和一大群人一起进行一次短途旅行。我们必须在中途一个站点下船,因为我们旅行所用的那条船太小了,而且我们必须在这个小镇上过夜。夜间,消息传来说那条船正在下沉,所有参与旅行的人都被叫去用泵抽水,以阻止船下沉。我想起我的行李中有一些值钱的东西,于是迅速冲上了船。所有的人都已经拿起水泵在干活了。我设法逃开了这个活,去寻找行李舱。我成功地从窗户那里够到了我的背包,就在这时,我发现我的背包旁有一个我非常喜欢的铅笔刀,我把这铅笔刀放进了我的背包。这时,船越来越往下沉,我和一个熟人一起跳下了船。我们跳到了海里,然后到了岸上。由于码头太高,我们只好沿着岸边漫无目的地走,最后来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上,我必须得从这个悬崖上下去。我滑了下去。自从离开船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同伴。我滑得越来越快,我担心自己会死。最后,我到了悬崖底,正好落在一个熟人面前。我原本不认识他,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参加一场罢工,当时他安静地和其他罢工者一起行动,他对我友善亲切。他用责备的语气跟我打招呼,好像他知道我在危难中置其他人于不顾。‘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道。我试图逃离这个深渊。这里周围全是陡峭的悬崖,几条绳子从悬崖上面垂下来。我不敢用这些绳子,因为它们太细了。我一次次地试图从这深渊中爬出去,但总是又滑落回去。最后我终于到了悬崖顶上,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那里的。我感觉好像我是故意不想梦到这一部分梦境似的,好像我想不耐烦地跳过这一部分似的。在深渊边上,在悬崖顶部,有一条路,靠近深渊那一边被篱笆保护起来了。人们从这里走过,友好地跟我打招呼。” 追溯这个做梦者过去的生活,我们听到的第一件事是,他五岁前大病不断,而且五岁之后也经常生病。由于他体弱多病,他的父母亲小心而焦虑地守护着他。他与其他孩子交往很少。当他想跟成年人交往时,他的父母总是跟他说,小孩子应该在大人能看得见的地方,不应该多说话,还说小孩子不应和成年人在一起。他因此在年龄很小的时候就找不到与他人之间的接触点,而这些接触点对社会生活而言是必需的。他一直只与自己的父母有联系。这带来的进一步的后果是,他始终远远地落在同龄人之后,怎么也追不上。我们毫不惊讶地听说,他还被认为是同龄人中最愚笨的那个,并很快成了他们嘲笑的对象。这种情况也成了他交朋友时的另一个障碍。 以上种种情况使他的自卑感强烈到无以复加。他的教育由他那本意良好但性情暴躁、军事化的父亲以及他软弱、不善解人意而又非常专横的母亲全权负责。虽然他的父母亲不断重申他们的良苦用心,但是他所接受的教育一定非常严格。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沮丧气馁也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件一直留存在他最早的童年记忆中。当时他只有三岁,他的母亲让他在一堆豌豆上跪了半个小时。罚跪的原因是他不听话,而不听话的原因他母亲非常清楚,因为他已经告诉了她。他害怕一个马夫,因此拒绝为母亲跑腿办一件事。事实上,他很少挨打,但一旦挨打,往往是被父母拿着一条有很多须条的打狗鞭抽,而且被打之后,还必须恳求宽恕,并说明自己挨打的原因。“这个孩子应该知道,”他父亲说,“他的行为到底不端在哪里。”有一次他无端挨了打,然后因为挨打之后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挨打,于是又被打了一顿,事实上,他一直被打到承认了一些不端行为才算完。 从童年早期开始,他就一直对父母怀着一种好斗的态度。他的自卑感强烈到了甚至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优秀的地步。他的学校生活也跟家庭生活一样,由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挫败构成。在学校里,一直到18岁为止,他总是别人嘲笑的对象。有一次他甚至被老师嘲笑,老师跟同学们读他写的一篇差文,一边读一边嘲笑。 这些事件中的每个人都迫使他越来越孤立,他早晚会开始主动从这个世界中隐退。在同父母的斗争中,他偶然发现了一种非常有效然而代价高昂的进攻方法。那就是,拒绝开口说话,他用这个姿态松开了紧紧地将他与外部世界连接在一起的最重要的挂钩。由于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话,所以他完完全全成了遁世者。他被所有人误解,不跟任何人交谈,尤其不跟他的父母交谈。最终没有人跟他说话了。每个试图融入社会的尝试都以痛苦告终,正如他在后来人生中每次试图建立恋爱关系都以失败告终一样。这令他痛苦万分。这就是他28岁以前的人生经历。弥漫在他整个精神中的深刻的自卑情结引起了一种毫无缘由的雄心壮志,一种不可遏制的对出人头地、受人重视的追求。这种雄心和追求无休止地扭曲着他对人际关系的感受。他话说得越少,他的精神生活中就越日日夜夜地充斥着各种胜利成功的梦想。 每个人都迫使他越来越孤立,他早晚会开始主动从这个世界中隐退。于是,一天夜里,他就做了那个梦,在那个梦里,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与他的精神生活发展相一致的行动及行为模式。 于是,一天夜里,他就做了我们上文中讲述的那个梦,在那个梦里,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与他的精神生活发展相一致的行动及行为模式。最后,我们来回忆一下西塞罗曾讲述过的一个梦,这是文学史上最著名的预言梦之一。 诗人西摩尼得斯(Simonides)有一次在街上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他把这具尸体体体面面地下了葬。后来有一次,在他打算海上出行之前,这个死者的鬼魂警告他说,如果他踏上这旅程,他就会遭遇海难。西摩尼得斯于是没去,而其他去了的人全都遇难了。据说,这个与梦有关的沉船事件在以后的几百年里给所有人都留下了非同寻常的深刻印象。 如果我们想解释这件事,我们必须先明白,在那个时代,船只失事是常有的事儿。我们还要明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多人都曾在出海前夕梦到船只失事。同时,我们还要知道,在这诸多的梦中,这个特殊的梦显示了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特殊巧合,而这个巧合因为非常引人注目,所以一直流传于后世。可以理解的是,那些喜欢挖掘神秘关系的人对这类故事有特殊的爱好,然而我们非常冷静、清醒地将这个梦解释如下:因为相当在意自己的身体安康,所以我们的诗人很可能压根就对这趟旅行没有什么强烈愿望。而随着决定是否要成行的时刻越来越临近,他仍难以决策,于是为自己犹豫不决的态度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出于这个原因,他让那具因为被他体面下葬而有必要向他表达感激之情的尸体以预言者的角色出现。这样他的不出行就顺理成章了。如果船只没有失事,世人就绝没有可能会知道这个梦或这个故事了。因为只有那些使我们的大脑感到不安的事情,那些向我们表明天地间存在更多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智慧的事情,才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有在我们知道梦和现实中都包含着个体对生活的同样的态度时,我们才能理解梦的预言性质。 我们必须考虑的另一件事是,并非所有的梦都是那么容易被理解的;事实上,只有少数一些梦容易被理解。梦给我们留下特殊的印记,之后立刻就被我们遗忘,我们也并不理解它背后隐藏的意义,除非我们精于对梦进行解释。然而这些梦也不过是我们的行动和行为模式的一种象征性的以及隐喻性的反射而已。明喻或比喻的主要意义在于,它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入口,使我们可以进入某种处境。在这种处境中,我们急于发现自己。如果我们全神贯注于某个问题的解决,如果我们的人格指向某个具体的入手方向,那么我们只需要寻找一个有力的动力来推动我们进入其中。梦极其适合强化某种情感,或者产生解决某种特别处境所必需的热情。就算做梦者对这之间的联系并不了解,也不会改变这一点。他能以某种形式找到某种素材和动力就够了;梦本身会为做梦者自我表达过程中的思维方式提供证据,正如它会向我们揭示做梦者的行为模式一样。梦就像一缕烟,它表明某处有火在燃烧。有经验的林居者能通过对烟的观察说出什么样的木头在燃烧,正如精神科医生能够通过释梦对个体的性格得出结论一样。 概括而言,我们可以说,梦不仅表明做梦者正忙于解决自己的某个生活问题,而且显示着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方式。特别要指出的是,影响做梦者与世界、与现实之间的关系的那两个因素,即社会感和权力追求,会在做梦者的梦中显现。 天资 在使我们能够对个体做出判断的精神现象中,迄今还有一项尚未被考察过。这个现象与人的智力有关。我们对个体对自己的说法和想法不怎么重视。我们深信,我们每个人都有误入歧途的可能,我们每个人都会感觉自己有必要通过各种复杂的、利己的、道德的或其他工具在他人面前修饰自己的精神形象。然而,有一件事是我们可以做的,那就是从具体的思维过程和能体现思维过程的言语中得出一些结论,虽然这只在一定程度上可行。如果我们想要正确地对个体做出判断,我们就不能将思维和言语排除在我们的考量范围之外。 我们所乐称的天资,指的是做出判断的特殊能力,它一直是无数的观察、分析以及测试的对象,其中对儿童和成年人进行的智力测试广为人知。这些就是所谓的天资测试。到目前为止,这些测试都是不成功的。每次对学生进行测试时,结果往往表明,他们的老师不用这些测试也能轻易得出这些结论。一开始的时候,实验心理学家对此很自豪,虽然他们同时也明白,这些测试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多余的。人们反对智力测试的另一个理由是,儿童的思维和判断过程与能力发展并不是一致的,所以许多在测试中表现很差的孩子,数年之后,会突然表现出引人注目的良好发展和非凡的天资。另一个必须加以考虑的因素是,大城市里的孩子,以及那些来自某些特定社会圈子的孩子,由于生活面相对而言较为广阔,所以会对这些测试准备更为充分。他们那看似更高的智力具有欺骗性,并使那些相对而言缺乏这种准备的孩子显得黯然失色。众所周知,出身富裕家庭的8~10岁的孩子比来自贫穷家庭的同龄儿童头脑敏捷得多。这并不意味着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天资更高,而是因为他们之前的生活环境不同。 截至目前,我们在天资测试方面并没有取得很大的成功,这一点可以很清楚地从柏林和汉堡两市令人遗憾的结果中看出来。在这两个城市中,那些在测试中表现出了极高天分的孩子在后来却有相当一部分学习成绩不佳。这种现象似乎证明,我们并不能拿儿童智力测试的结果担保他们未来会健康发展。正相反,个体心理学中的实验更好地经受住了检验,因为它们并不以确定某个特定的发展程度为指向,而是被设计用来更深入地了解这种发展中的潜在积极因素。在必要的时候,这些研究还可以教会孩子一些适当的纠正方法。个体心理学的原则从来不是将思维和判断能力从孩子的精神生活中分离出来,而是联系他的其他精神过程,对这些思维和判断能力进行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