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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性格的其他表现 开朗 我们已经指出,通过了解一个人在多大程度上愿意服务他人、帮助他人以及给他人带来快乐,我们可以轻易地测出他的社会感。能给他人带去快乐,这种天分会使一个人变得更引人关注。快乐的人更容易接近他人,我们认为他们在情感上更富有同情心。我们好像直觉地认为,这些性格特征是社会感更为强烈的标志。有些人看起来很快乐,他们从不垂头丧气、忧心忡忡,他们也不会将自己的烦恼卸给陌生人。在身边有人的时候,他们能够将这种快乐传递出去,令生活变得美好而有意义。我们可以感觉到他们是很好的人,不仅是因为他们的举动,而且因为他们待人处世的方式、说话的方式、对他人的体贴关心以及他们的衣着、姿势、快乐的情感状态和他们的笑声。见识非凡的“心理学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说:“笑声比乏味的心理测试更能使人了解到一个人的性格。”笑声能够建立联系,也能够摧毁联系。我们都听过嘲笑别人不幸的笑声中蕴含的攻击意味。还有些人完全没有笑的能力,因为他们逃避社会和人群,以至于他们缺乏给别人带来快乐或表现出快乐的能力。还有一小部分人完全不能给任何别人带来任何快乐,因为他们只想着在可能置身的每种境况中都使生活变得悲苦。他们四处走动好像想掐灭每一线光。他们从来不笑,或者只有在被迫的时候才笑,或者只有在想让人觉得他是快乐给予者时才笑。同情和憎恶的情感秘密由此就可以理解了。 与富有同情心的人相反,有些人是习惯性地令人扫兴的人、捣乱者。他们到处宣传说世界是悲伤和痛苦的深渊。有些人表现出一副被重担压弯了腰的样子。每个小小的困难都会被他们夸大。未来看起来暗淡而令人沮丧。他们会不失时机地在别人开心快乐的时候说出卡珊德拉(Cassandra,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凶事预言家)式的预言。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不仅对自己如此,对其他每个人也是如此。如果身边有人开心快乐,他们就会焦躁不安,并竭力从事件中找出令人沮丧的一面来。他们不仅言语上如此,还会做出令人烦恼的行为。他们以这种方式阻止别人快乐地生活,阻止别人享受人类间的友谊。 思维过程与表现方式 有些人的思维过程和表现方式有时会给人以如此矫揉造作的感觉,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注意到它。有些人思考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他们的思维视野中全是警句格言一样。我们可以提前判断出他们要说什么。他们满嘴套话,言语中充斥着从最糟糕的报纸中摘取的流行语。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俚语或技术词汇。这种表达类型可以使我们更进一步地了解一个人。有一些想法和词语是一般人不用或者也许不会用的。他们那粗野而庸俗的风格体现在他们说出的每个句子里,有时候甚至会让他们自己都吓一跳。如果他回答每个问题时都带着口头禅或者俚语,如果他思考和行动都依据通俗小报和电影,那就说明,说话者在对他人进行判断与评论的时候缺乏同理心。不用说,有许多人都无法以任何其他方式思考,这表明了他们的心理迟钝。 学童般的不成熟 经常,我们会遇到这样的人,他们给人的印象是,他们的发展停滞在学校生涯中的某个阶段,从来没有超越过这个阶段。在家里、工作中、社会上,他们表现得像个学童一样,急切地倾听并等待着发表意见的机会。他们总是急于回答聚会场合别人问的任何问题,好像他们想确保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也对某个话题有所了解一样。这些人有一个重要特征,即他们只在确切的、固定的生活方式中才会感到安全。在某些处境中,学童行为不适合,每当他们发现自己处于这种境况中时,他们就会感到焦虑和不安。这种特征出现在各种智力层面中。具备这种特征且同情心比较缺乏的人,会表现得冷漠、严肃、难以接近,或者试图表现出对每门学科(包括它的基本原理)都无所不知的样子,他们要么一有人提起就立刻知道一切,要么试图根据先入为主的规则和准则对其进行归类。 迂腐和墨守成规 我们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学究式的人往往总是试图根据一些他们认为在任何情况下都有效的法则对每项活动、每个事件进行分类。他们相信这一法则,固守这一法则,如果不能依据这一法则对一切事物进行解释,他们会不舒服。他们是学究气十足的迂腐之人。我们觉得他们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必须将生命和生活中的一切都塞进几条规则与程式中,这样,他们才不会对生命及生活过于恐惧。如果某种情况不符合他们的规则和程式,他们只会逃跑。如果有人不按他们熟悉的规则行事,他们会感到受了羞辱,会不高兴。不用说,使用这种方法,有些人可以行使很大的权力。比如,想想无数个与社会利益为敌的“拒服兵役者”(conscientious objector)的例子。我们知道,这些过于谨慎小心的人背后的动力是未受约束的虚荣心和想要占据统治地位的无止境的欲求。 即便他们是优秀的劳动者,他们那学究气十足的态度还是很明显。他们没有进取精神,兴趣非常狭窄,而且异想天开。比如他们也许会养成总走在楼梯外侧的习惯,或者专踩人行道裂缝走的习惯。还有些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习惯了的路径。所有这些人对生活中的真实事物都没有多少同情心。为了贯彻自己的原则,他们浪费了大量时间,而且迟早会对自身以及周围环境没有任何兴趣。一旦他们不习惯的新情况出现,他们就会完全失败,因为没有了规则和魔法般的程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会严格避免任何变动。比如,对他们来说适应春天是很难的,因为他们已经长久地适应了冬天。通往显现出温暖季节迹象的野外的路会让他们感到恐惧,他们担心自己不得不更多地和他人接触,结果他们感觉很糟糕。这些人抱怨他们在春天的时候感觉更糟。由于他们特别难以适应新情况,所以我们会发现他们适合从事对创造性要求不高的工作。如果他们不改变自己,没有哪个雇主会将他们放在其他职位上。这些不是遗传来的性格特征,也不是不可改变的,而是对生活的一种错误态度,这种态度如此有力地占据了他们的心灵,以至于它完全控制了他们的性格。最后,这个人无法摆脱自己内在的偏见。 顺从 深受奴性精神影响的人同样不能很好地适应需要创造性的工作。他们只有在遵守别人命令时才会感到舒服。奴性顺从的人按别人的规则生活,这种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寻求屈从的职位。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在人生的各种关系中都可以找到。我们从人的外在举止中就可以推测出这种态度的存在,它通常带着卑躬谄媚的姿态。我们看到他们在别人面前弯腰,认真地听每个人的话,并不对这些话进行太多的衡量和考虑,而是执行对方的命令,并附和、肯定对方的观点。他们将顺从当作荣耀,有时候甚至顺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有些人会在顺从中找到真正的快乐。我们绝不是说,那些时刻想处于支配地位的人是完美的类型,然而,我们希望指出那些在顺从中找到了人生问题的解决方案的人生活中的黑暗一面。 可以说,对许多人来说,顺从是生活中的一条法则。我们不提佣人这个阶层。我们说的是女性。女性应该顺从,这是一条不成文但根深蒂固的法则,许多人将其当成金科玉律来接受。他们相信,女性天生应该服从。这些观念毒害并摧毁了所有的人际关系,然而这种迷信却清除不掉。甚至在女性中,都有许多信徒,她们认为这是一条她们必须遵守的永恒法则。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有谁曾通过这样的观点得到过什么。或迟或早,会有人抱怨,如果女性不是这样的顺从,那么一切也许会变得更好。 下面这个例子将会证明这个事实:人类的心灵不会不加反抗地顺从,顺从的女性迟早会变得依赖,而且会在社交中变得枯燥乏味。这是一个因为爱情嫁给了一位名人的女人。她和她的丈夫都赞成上述信条。最后她简直成了一台机器,除了义务、服务和更多服务之外别无其他。每一个独立姿态都从她生命中消失了。她周围的人习惯了她的顺从,也并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异议,但是没有人从这种沉默中受益。 因为发生在相对有文化的人中间,所以这种势头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女性的顺从是她不言而喻的宿命,这种观点中蕴含着许多冲突的种子。当一个为人夫者认为这种顺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时,他和妻子之间迟早会产生冲突,因为,这样的顺从实际上是不可能的。 我们发现,有些女性受顺从精神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她会专门去找看起来专横或粗暴的男人。这种不自然的关系迟早会演化成战争。我们有时候会觉得,这些女性故意想让女性的顺从显得荒唐,并证明它的愚蠢! 我们已经学会了克服这些障碍的方法。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和睦生活的时候,他们必须在同志式的劳动分工状态下生活。在这种分工状态中,没有哪个人要服从另一个人。如果说,在目前情况下,这只不过是个理想的话,至少它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衡量他人文化进步的标准。顺从问题不仅在两性关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并给男性造成了数以千计无法解决的障碍,而且还在国家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奴隶制是古代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也许如今活着的大多数人都来自奴隶家庭,数百年间,两个阶级的人都生活在绝对的疏远和敌对状态中。事实上,如今,在某些民族中仍然留存着种姓制度,顺从原则和一个人对另一人的支配也仍然存在,而且可能会随时派生出另一种特定类型的人。在古代,人们通常认为,劳动是相对低下的事,是奴隶才做的事,而主人不会为了普通的劳动脏了自己的手。主人不仅是发号施令者,而且还是优秀品质的集大成者。统治阶级是由“最好的人”组成的,希腊语中的“Aristos”就是这个意思。统治阶级是由“最好的人”把持的,而“最好的人”又完全是由权力决定的,而不是由对美德和品性的检验决定的。贵族是那些拥有权力的人。 在现代,我们的观点受到了先前存在的奴隶制度和贵族政治的影响。但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这使过去的等级制度变得毫无意义。伟大的思想家尼采就提倡最好的人进行统治和其他所有人保持顺从。至今,要想从我们的思维过程中剔除人与人之间的主仆区分观念,使人人平等,仍然特别难。然而,哪怕仅仅是拥有人与人之间绝对平等这种观点,就是个很大的进步,这种观点能够帮助我们,并防止我们在行为上出现极大的错误。有些人已经变得如此奴颜卑膝,以至于他们只有在感激别人时才会快乐。他们永远在说对不起,好像是为了自己多余地存在于这个世上而抱歉。我们不要由此受到蒙骗,认为他们这样会很开心。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觉得快乐。 专横 与我们刚刚描述过的那种奴颜卑膝的人相对应的,是专横的人,他们必须占有支配地位,并且扮演主要角色。在生活中,他们只关心一个问题:“我如何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这种角色中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失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专横角色也许是有用的,如果其中没有伴随着太多的敌意挑衅和敌意活动的话。每当需要指挥者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这样的专横的人。他们寻求那种在组织中占有优势的位置。在动荡的年代里,当一个国家处于革命时期的时候,有这种性格的人就会浮出水面。而且,完全可以理解的是,这样的人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他们有适当的姿态、恰当的态度和欲求,而且,他们通常也有担当领导角色所需要的品质。他们习惯了在自己家里发号施令。除非他们能在其中扮演国王、统治者或将军的角色,否则任何游戏都不会让他们感到满意。他们中有些人,如果别人在发号施令的话,就做不了任何事情。一旦必须得遵从他人的命令,他们就会情绪激动、焦虑不安。在和平年代,我们会发现这样的人主宰着小群体,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社会中。他们总是在最显眼的位置,因为他们驱策自己,而且有很多要说的。只要他们不扰乱生活规则,我们就对他们没有异议,尽管我们不能认同社会对这些人的高度评价。他们也是站在深渊前的人,因为他们不能在普通人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们做不了优秀的队友。终其一生,他们都精神极度紧张,如果不以某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优越,他们永远不会安宁。 情绪和气质 如果心理学认为,人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态度严重受制于自身情绪和气质,而这种情绪和气质源于遗传,那就大错特错了。情绪和气质并非遗传而来,它们受过度虚荣和过度敏感影响,因为过度虚荣、敏感的人对生活的不满表现在各种各样的逃避中。他们的过度敏感就像一个被过度伸张的触手,他们用这个触手对每一种新的情况进行探测,然后再对之进行最后的处理和应对。 然而,有些人仿佛始终处于欢乐的情绪中。他们努力创造出一种欢快的气氛,以此作为生活的必要基础,他们看中生活中更为光明的一面。在他们身上,我们会发现各种层次的快乐。他们中有些人有着孩子气的快乐,在他们的孩子气中,存在一些十分触动人心的东西。他们不是逃避自己的任务,而是以某种顽皮的、孩子气的方法完成这些任务,就好像这些任务是游戏或者拼图一样。也许,再也没有比这种态度更富有同情心、更美好的态度了。 但是,他们中有些人快乐得过了头,在处理相对比较严肃的情况时,也是以同样的孩子气的方式。有时候这种方式如此不适合生活中需要认真对待的事,以至于会给我们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看到他们工作时的情景,我们会感到不确定,觉得他们真的很不负责任,因为他们希望太轻易地战胜困难。结果,他们被排除在真正困难的工作之外,而这也正是他们自愿逃避的。然而,这种类型的人也有值得称赞的地方。与他们一起工作常常让人感到愉快。与其他那些天天哭丧着脸的人相比,这种人讨人喜欢。跟那些行事时阴郁不满、只会看到遇到的每种境遇里的黑暗面的人相比,他们更容易被我们争取。 厄运 无论谁,只要他反对社会生活的绝对真理和必然规律,就迟早会在生活中的某个地方感受到反作用力,这是心理学中一条众人皆知的常识。通常,犯了这种严重错误的人不会从经验中吸取教训,而是把自己的不幸看作降临到他们头上的不公正的个人灾难。他们穷其一生证明自己遭遇了怎样的厄运,证明自己做什么都没有成功过,因为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失败了。我们甚至会从这些不幸的人身上看到他们为自己的厄运感到自豪的倾向,就好像这种厄运是由某种超自然力量引起的一样。对这种观点进行更密切的观察,我们会发现,又是虚荣在这里扮演着邪恶的角色。这样的人表现得好像某个恶神没别的事干一直在迫害他们一样。雷雨来的时候,他们相信闪电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担心窃贼会光顾他们那与众不同的房子。如果有什么不幸要发生的话,他们确定他们就是将要遭殃的人。 只有把自己看成是所有事件的中心的人才会如此夸张。不幸一直如影随形,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极为被动的处境,但是,当这样的人感到所有敌对力量都在盯着他要对他实施报复的时候,其实是一种顽固的虚荣心在起作用。这种人相信自己是抢劫犯、谋杀犯以及其他令人讨厌的家伙(比如幽灵、鬼魂)的猎物,从而将自己的童年弄得悲苦万分,好像那些家伙和幽灵鬼怪除了迫害他们之外就没别的事干一样。 可以预料,他们的态度会在他们的外在举止中表现出来。他们走起路来好像在负重前行一样,他们弯腰弓背,这样就没有人会低估了他们肩负的重担。他们让我们想起了支撑着希腊神殿的凯利亚蒂斯(Karyatids),他们终身托着神庙的柱廊。这些人对待一切都万分严肃,悲观地看待一切。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事情在他们身上总会出错了。他们之所以总被厄运戕害,是因为他们不仅将自己的生活而且将他人的生活置于不幸中。虚荣是他们不幸的根源。身处不幸是显示个人重要性的一种途径。 宗教狂热 一些长期受误解的人遁入宗教,在那里继续做他们以前做的事情。他们自怨自怜,将自己的痛苦转嫁到万能的上帝肩上。他们的全部活动都只围绕着自身展开。在这一过程中,他们相信,上帝,这个格外受人敬重、受人膜拜的存在,全副身心都放在为他们服务上,而且会为他们的每个举动负责。在他们看来,依靠一些人为的方法,正如通过特别虔诚的祈祷或其他宗教仪式,可以与上帝产生更密切的联系。简而言之,亲爱的上帝除了全身心地关心他们的麻烦、对他们关照有加之外,就没别的可管、可做了。这种宗教崇拜中存在着如此多的异端邪说,如果旧时代的宗教法庭重现的话,这些极端的宗教狂热者极有可能是第一批被烧死的人。他们对待上帝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抱怨、哀诉,然而从不会动动手指去自助或改善自己的处境。他们觉得,合作只是针对他人提出的义务。 一个18岁的女孩的故事表明了这种自负的自我主义会达到怎样的程度。她是一个很好、很勤勉但野心勃勃的孩子。她的野心表现在她的宗教信仰中,她以极大的虔诚进行每一项宗教仪式。有一天她开始谴责自己,责怪自己在信仰中太过异端,责怪自己打破了戒律,责怪自己时不时地有一些罪恶的念头。结果是,她整天激烈地指责自己,激烈到大家都觉得她疯了。她整天跪在一个角落里,痛苦地谴责自己。然而在其他人看来她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有一天,一个牧师试图消除她的有罪负担,向她解释说她从未犯过罪,她必然会得到救赎。第二天,这个年轻女孩在大街上站在这位牧师面前,尖叫着说他不配进入教堂,因为他肩负着如此的罪恶。我们不需要再进一步讨论这个病例,但是它说明了野心是如何闯入宗教问题中,虚荣又是如何使虚荣的人成为评判美德、罪恶、纯洁、堕落、善和恶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