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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家 相互问候 似曾相识的相遇美好而安宁 许多年前,我到访台湾时,与几个朋友走在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一位母亲和她的儿子在马路对面,手牵着手,向着我们走来。当我们的目光交汇时,我双手合掌问候了那个小男孩,感谢他心中的佛。男孩的母亲仍然拉着他的手,他朝我笑了笑,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并鞠躬,感谢我心中的佛。他们走过之后,小男孩又回头看了看我们。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认识我,我也感觉我们似曾相识。 我偶尔会想起这次美好的相遇,它诠释了我们都可以发现彼此的美好与安宁。我们彼此并非陌生人,我们因佛而结缘,我们所有人都很渴望成为觉者。如果我们让它出现,它便会为我们和其他许多人带来巨大的快乐。 钟 触碰此刻的安宁,给我们带来治愈、转化和奇迹 在越南,每座寺院里都有一座大钟,就像欧洲的每个教堂一样。每天清晨,所有村民听到寺院的钟声响起后,便开始一天的劳作。在梅村— 我在法国所居住的那个社区里,我们整天都能听到钟声。每当我们听到钟声,无论是我们自己的钟还是附近村子里教堂的钟,我们都会回归自我,享受自己的呼吸。我们吸气时,会轻轻地说:“静听,静听。”然后,我们呼气时说:“这美妙的声音将我带回了我真正的家。” 我们真正的家便在此时此刻。活在此时此刻即是一种奇迹。奇迹不是在水中行走,奇迹就是此时此刻在绿色地球上行走,是感谢此时此刻所拥有的安宁与美丽。安宁伴随我们左右— 在世界之中,在自然之中,也在我们内心深处,在我们的身心里。一旦学会了触碰这样的安宁,我们就将得到治愈、转化。这不是信仰的问题,而是修习的问题。我们只需想办法将我们的身心带回此时此刻,就能触碰到我们内心及我们身边新鲜、治愈和奇妙的一切。 在世界各地,我们有许多僧尼都在电脑上安装了正念之钟的程序。每隔十五分钟,钟声就会响起,他们就会停止工作或思考,回到自己的呼吸里,回到身体的家中。他们感受着自己的存在,真实地活着。他们享受着至少三次正念呼吸,微微笑,然后继续工作。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必须提醒自己回到身体里,并照顾我们的身体。许多人对待自己的身体不够友好。我们让身体过度劳累,我们忽视身体。我们在电脑前耗上两个小时后,可能完全忘了自己还拥有一个身体。我们的身体很孤独,它紧张,它痛苦。只有当我们的身心在一起时,我们才真正地活着。所以,当我们听到钟声时,便是提醒自己回到身体里,去认识身体的存在,去照顾我们的身体。我们享受着呼吸,将我们的心带回身体里,突然,我们就会感到自己真真正正地存在于此时此地。我们将释放身体里的紧张,然后微笑。而这,便是和谐之举,是爱之举。 我们的身体便是生命的一种奇迹,如同我们身边的一切— 绵绵细雨、新鲜空气、美丽鲜花— 都是一种生命奇迹。我们所有人都是人类花园里的一朵鲜花。我们必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让我们有一个愉快的“家”可以回归。 几年前,我在纽约城里打出租车,我敢肯定,那个司机非常不开心。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到平静与快乐的影子。他在工作时,无法真正地活着。而这一切,又反映在了他驾驶的方式里。许多人亦是如此。我们匆匆忙忙,但我们却心不在焉,心神不宁。我们的身体在这里,但心却在别处— 在过去,或在未来,被愤怒、沮丧、希望或梦想所占据。我们并没有真正地活着,我们并没有完全地存在,我们就像幽灵一样。如果我们可爱的孩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并给予我们一个微笑,我们能否接受这美妙的礼物呢?或者,我们是否会错过这个与生命和彼此相遇的珍贵机会?这将多么遗憾。 古欧洲之魂 聆听,给我们带来平静、安稳和自由 在梅村上村的中午,我们总是会听见附近村庄教堂里的钟声。这个时候,我们通常正沿着森林小道行禅,我总是停下来,与大家一起听听响彻峡谷的钟声。 钟总是钟,无论是天主教的、新教的、正教的还是佛教的,它始终是一顶钟。聆听钟声便是一个非常深刻、非常令人愉悦的修习,每当我们修习聆听时,总能给我们带来平静、安稳和自由。 古时候,在欧洲,人们每次听到教堂的钟声响起时,都会停下来祈祷。我希望在欧洲和美洲大陆上,未来的人们也能保留这些钟,无论何时,当钟声响起时,每个人都会停下来,聆听,微笑。 第一次被教堂的钟深深触动是我到访老城布拉格时。那是1992年的春天,我们到访了莫斯科和彼得格勒。在去往东欧其他国家之前,我们在俄罗斯带领许多禅修营和正念日,我们也在布拉格城举办了一次禅修营。在许多天的辛勤工作后,我们终于可以享受一天休假。我们游览了这座伟大的城市。我与几个朋友、僧尼一起慢悠悠地行走着。我们来到一个狭小的、非常漂亮的峡谷里,在一座可爱的小教堂前看着一些明信片。 这时,教堂的钟声忽然响起。不知为什么,但就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被深深触动。此前,我曾在法国、瑞士和许多国家都听过教堂的钟声,但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这钟声让我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古代欧洲的灵魂。我在欧洲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见过许多事物。但在那一刻,教堂的钟声将我与欧洲之魂深深关联在一起。 在这座布拉格教堂钟声的背景里,我听到了心识深处一座佛寺的钟声。感觉像是一种文明与另一种文明相遇。当你深入其中一种文明时,便也有机会深入另一种文明。因此,根植于基督教或犹太教的人,应当保持自己的根基,越是深扎于自己的传统,就越能理解佛教。于我而言,便是如此。我接触基督教和犹太教越多,便越能理解佛教。 任何美好的事物都需要时间才能成熟。当足够的条件汇聚到一起时,长潜于我们内心的事物便会涌现。我第一次来到欧洲时,一心致力于结束在越南的杀戮。我走南访北,于许多人前呼吁,也举行了许多新闻发布会。我太过繁忙,以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与欧洲的灵魂真正地相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布拉格没有被毁,它仍然是那座完整美丽的城市。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座教堂的钟声才会如此触动我吧。 当你遵照某种精神传统而修行时,也可以对别的传统更加了解。就好像一棵树的根茎,树木被转移后,树根仍能从新的土壤、新的环境中吸收营养。在布拉格,我们十分安静地站在那里,聆听着钟声,像是一种文明与另一种文明的相遇。 当你听到一道钟声时,也许一开始不会有任何感受。也许你会认为那道钟声于你而言毫无意义,但任何钟声都可以是正念之钟,任何钟声都是一次邀请。 一个集市梦 有时候,梦境告诉我们一些必须聆听的事 有个秋天,我在英国教学时,做了一个梦,并一直记得它。梦里我和我的兄弟来到一个露天市场,一个男人将我们带到市场一角的货摊前。我们到达那里后,我立马发现,货架上展示的所有物品都是我与兄弟及其他和我关系亲密的人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几乎所有的物品(即经历)都与痛苦有关— 贫穷、火灾、洪水、暴风、饥饿、无知、仇恨、恐惧、绝望、不公正、战争、死亡和苦难。我触碰着每一件物品,一股悲伤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一丝慈悲亦在心上。 货摊中间有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本小学笔记本。我认出其中一本是我的,另一本是我兄弟的。翻开我的笔记本,我看到了许多童年时期重要和快乐的经历,还有许多痛苦的经历。我兄弟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日子。我做这个梦时,正在写作关于童年的回忆录,不过我并没有写下那些笔记本里的任何事情。也许我只有在梦境里才经历过这些,一醒来就忘记了吧。也许它们是我前生的经历。我对此并不十分确定,但我能确定这些经历都千真万确是我的,而我希望能将这些素材带回“家”中,将它们写进回忆录里。我不想再将它们忘记,而我也十分高兴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那个邀请我们去他的货摊前看看的人突然说起了可怕的事。他站到了我身旁,说:“你会将这些全部重新经历一遍!”他的语锋如此权威,好像他在发布一场严肃的审判一般,而我,则要认罪受罚。他的语锋像神,像命运,令我震惊。我真的还要再经历所有那些痛苦,那些暴雨和洪涝、饥饿、种族歧视、无知、仇恨、恐惧、绝望、政治压迫、不公正、战争、死亡和苦难吗?我感觉自己已经与我过去的兄弟和同伴已经无数次地经历了这些事情。长久以来,我们无法见到地道尽头的光亮。如今,我们终于到了一个拥有空间和自由的地方,我们真的必须再次经历这些吗? 起初,我十分反感,心想:“哦,不!”但不一会儿,我的反应就改变了。我伸出右手的两个指头,直直地指着那个男人的脸,告诉他我素有的决心和意志:“你吓唬不了我。即便我必须再次经历所有一切,那我就去经历!不止一次,千万次都可以。并且,我们所有人都将再次经历!” 就在这时,我醒了。一开始我记不起梦境的内容,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强大、很重要的梦。所以,我躺在床上,开始修习正念呼吸,慢慢地,梦里的细节开始浮现。我有一种感觉,感觉那个男人代表着某个事物,感觉他在告诉我某些我必须聆听的事情。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很快将要死去,从而重新开始命运之旅。但我心中安定,因为死亡不是问题,我不害怕。我所要做的,就是让跟随了我三十年的弟子真空比丘尼知晓这些,以便她和他人有所准备。但很快,我便发现我尚不需去死,因为这个梦还有更深的含义。 我看着时钟,已经是深夜三点半,我想起了越南、柬埔寨、索马里、南斯拉夫、南美和其他地方的孩子们还遭受着许多痛苦。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与他们合为一体,我感觉自己准备好了与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苦难。 你们— 我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是我的同伴。你们是真正的菩萨,乘着生与死的波浪,却未淹溺在生死之中。我们经历了无止境的苦难、无止境的悲伤与黑暗的隧道,但我们已开始修行。通过修行,我们获得了些许见悟和自由。现在,是时候让我们团结起来,用我们的力量一起去承受等待着我们的挑战了。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做得更好。 佛陀的脚印 行走,用佛陀之眼看美丽日落 我第一次到访印度是在1968年。在此之前,我在东京,并在那里知晓了越南和平团正在巴黎成立。于是,我前往巴黎,帮忙建立能出席和平会谈的佛教代表团。 途中,我在印度驻足,希望能有机会参观一下佛陀启悟的地方。我从新德里乘坐飞机去到恒河北边的巴特那。从巴特那,我便可以前往菩提迦耶— 佛陀觉悟之地。飞机沿着佛陀的脚印,在恒河边飞行。 佛陀没有乘汽车、飞机或火车,他仅是行走。他走访了许多城市,有一次,他甚至走到了德里那么遥远的地方。他用双脚造访了超过十五个王国。知晓这一点,当我俯瞰恒河时,仿佛能看到遍地都是他的脚印。佛陀的脚印为他在各处带来安稳、自由、平静、快乐和幸福。 能花十五分钟,想象佛陀就在下面行走,并与地球及居住在地球上的人类分享他的幸福、见悟、平静和快乐,是件美妙的事情,我感动得流下眼泪。坐在飞机向下看,我看到了佛陀存在于此时此地。我向下看着,并发誓将修习行禅,将佛陀的印记带到世界其他地方去。我们可以在欧洲、在美洲、在澳洲、在非洲行走,我们可以延续佛陀的精神,为世界许多地方带去和平、快乐、安稳和自由。 我曾去过世界各地,我曾与如此之多的人分享过行禅,我有许多朋友— 出家和在家— 都像那样走过所有五大洲。所以,如今佛陀已遍布各处,而不仅是在恒河三角洲。 在那次印度之旅中,我有机会爬上了灵鹫山。佛陀曾喜欢停留在那里,在频婆娑罗统治的摩揭陀的都城王舍城附近。 我和一群朋友— 僧尼和在家众一起爬灵鹫山。其中有一位叫作大伽沙南陀的和尚— 他当时还很年轻,后来成为柬埔寨的长老。我们慢慢地、正念地爬上灵鹫山。我们到达顶峰后,在靠近佛陀曾经坐下的地方全都坐了下来,并看到了佛陀曾经看到过的美丽日落。我们坐下来修习正念呼吸,并欣赏着夕阳的美丽,我们用佛陀之眼欣赏和享受着这美丽的日落。 频婆娑罗王在山脚修了一条石道通向山顶,好让佛陀能更轻松地上下山。如今,石道仍在那里。如果你去到那里,可以通过那条石道爬上山,并且你还可以想象佛陀走在这些石头上的画面。 两分钟平静 静默时刻,可以恢复平静、理解和见悟 1997年,我在印度时,有机会见到了时任印度副总统及议会主席K.R.纳拉亚南先生。我们的谈话发生在议会进行预算决议的第一天,在三位政府新成员宣誓就职之前。我感谢纳拉亚南先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我会面。他说,无论繁忙与否,对他来说,与心灵大师会面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一起就座,一起讨论该如何让议会成员在会议期间实践正念修行、深入聆听并说和善爱语。 我提议,最好由正念呼吸开启每一次会议。为了唤醒大家的意识,还可以朗读如下这些话:亲爱的同事们,选举我们的人们期待我们用友好、尊敬的言语交流并深入地聆听,以分享我们的见解和智慧,让议会做出最正确的决议,造福国家和人民。朗读这样一段话不过一分钟。我还建议,在讨论会上,一旦气氛变得激烈,代表们开始出言不逊并相互指责,必须有人有权力请响钟声,要求所有人停止争论,安静一两分钟。在这一两分钟内,所有代表可以修习正念呼吸,以平静内心。 当我们说“让我们开始静默两分钟”时,人们通常不知该在这两分钟里做些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而言,我们明确地知道该做什么,我们知道如何呼吸,我们知道如何集中注意力,知道如何心生慈悲。静默时刻并不需要任何代价,不需要一分钱。静默时刻可以恢复平静、理解和见悟。任何人都能做到,不必非得是佛徒。 纳拉亚南先生对于我的话非常重视,并邀请我回去,在印度议会中就此事发言。十天后,我在马德拉斯带领禅修营时,有人给我看了一份报纸,上面有篇文章报道说他们成立了道德会员会,致力于提高议会交流的质量。 在每个国家,每个地方都可以推行这种非暴力修习。我们迫切地需要减少政府内部的敌意和紧张气氛,我们并非绝望无助,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我们必须阻止内心之战。而这,便是和平修习,它可以在每时每刻进行。如果我们不在生活中修习和平,那么战争将在我们心中和我们周围继续爆发。 点滴慈悲 回到内心的家 2001年9月11日,当我们听到纽约双子塔被毁的消息时,我正在加利福尼亚,当时到处散发着巨大的愤怒和恐惧。当整个国家都经历着如此愤怒和恐惧时,很容易做出破坏性的事情,很容易开启战争。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必须心意清明,以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免情况变得更糟。 我原本计划三天后与80名僧尼代表团一起,为伯克利4000民众做一次公开演讲。我知道我们必须能够以一种正念、慈悲和手足之情的共同力量去平衡愤怒、恐惧与歧视的共同力量。以平静来抵消恐惧变得尤为重要。情绪变得可以触碰,举国上下都是这样的情绪。 我们以静心部分开始:我们带领大家静坐、唱诵,帮助大家修习正念呼吸、平静身心、拥抱此刻存在的恐惧。我开始祈祷治愈与和平,祈盼触碰我们内心深处的强烈愿望,奉献我们修行的最好的鲜花与果实:明晰、安稳、手足之情、理解和慈悲。我提醒大家,以仇恨还击仇恨只会导致千倍的仇恨,只有慈悲能让我们转化仇恨与愤怒。我邀请大家回到内心的家,修习正念呼吸、正念行走,平复自己强烈的情绪,让澄明带领我们前进。只有当我们相互理解时,慈悲才会升起。当一点一滴的慈悲开始沁润我们的心灵时,我们便能给予形势具体的反馈。 我们的个人意识反映出集体意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现在开始修习平复愤怒,深观在我们社会及我们世界地仇恨与暴力的根源。每个人都可以修习慈悲,细心聆听,聆听和理解那些我们尚未听到和理解的事物。当我们深入地聆听和观察时,我们就可能在所有国家之间发展出兄弟与姐妹之情。而这,便是所有宗教与文化最深邃的精神传统。以这样的方式,和平与理解便会在全世界日渐增长。发展我们内心的慈悲甘露是对仇恨与暴力唯一有效的精神回应。 《印度时报》 不在内心和关系中播种仇恨、歧视与绝望的种子 2008年,在另一次印度之旅中,我受《印度时报》之邀,担任那天的做客编辑。当天是圣雄甘地的纪念日,《印度时报》认为适合邀请一位佛僧担任那天的做客编辑,为和平主题做一次特别编辑。我接受了邀请,并与许多僧尼一起前去。那天早晨,当我们到达编辑室时,听到了极为糟糕的消息。一场恐怖主义炸弹袭击在孟买爆发,许多人因此死亡,气氛变得非常紧张。所有编辑召开大会,我被请入参加。我记得,我们所有人围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沉默地坐着。 其中一位编辑抬起头,问道:“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收到这样一个糟糕的消息,我们该怎么办?”问题实难回答。我修习了一会儿正念呼吸,然后说道:“亲爱的朋友们,我们必须报道它。我们必须以推广理解和慈悲的方式报道,而不是激发更多的愤怒和绝望。但最终仍由你们决定如何报道这次事件。” 当这样的悲剧事件发生时,我们必须深观,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是什么驱使他们做出如此可怕的事?这些恐怖分子究竟积累了什么观点与想法,驱使他们对自己的同胞做出如此之事? 他们也许有许多愤怒、仇恨和许多错误的见解,也许他们认为自己正以公平之名、以神之名而行事。我们必须深观,理解这样的暴力行为,理解他们行事背后的动机。当我们对此获得了见悟时,我们所报道出来的新闻就会彰显出我们的理解和慈悲。 报道的方式有许多。我们在报纸、广播、电视或网络上看到的许多新闻都包含了许多暴力、恐惧、仇恨、歧视和绝望。可以说,许多新闻都是有毒的,它毒害着我们的心灵,毒害着孩子们的心灵。作为记者,我们必须真实地报道事实。与此同时,还要在读者或观众心中浇灌理解与慈悲的种子。作为消费者,我们在消费新闻时,必须用我们的正念去觉知我们的思想、感受和认知,以保护我们自己。我们必须知道多少为适度。正念帮助我们保护心识的主权,防止在心里浇灌消极的种子。 我们与他人交流的方式、谈话和聆听的方式都是关键。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承诺不在我们心中和我们相互的关系中浇灌暴力、仇恨、歧视和绝望的种子。同样重要的,我们也可以承诺在我们内心和我们的社会之中浇灌包容与无歧视的种子。 一次轻松的巴士之旅 此时此刻我已到达的修习 一天,我与安排我访问印度的一位朋友一起坐在印度的一辆巴士里。我朋友属于那种被区别对待了几千年的等级。我正享受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发现他十分紧张。我知道他一直忧心我此行是否愉快,所以我说:“请你放松。我此行非常愉快。一切都非常顺利。”他实在无须担忧。他坐回来,笑了,但不一会儿,他又紧张起来。我看着他时,能看到那些经历了四五千年的斗争,有他内心深处的,也有他们整个阶层内的。如今,因为安排了我的到访,他又将继续斗争。他可能会放松一秒钟,但随后会再次紧张起来。 我们在身心深处都有这样的斗争驱使。我们认为幸福只存在于未来。也正是因此,在此时此刻体验“我已到达”的修习才尤为重要。我们已经到达,无须再去往任何未来,我们已经归家,这样的觉知便能给我们平静与快乐。我们已拥有足够的条件去快乐。我们只需让自己完全地抵达此时此刻,便能触碰到这些快乐。 坐在巴士里,我的朋友无法允许自己平静地安住在此时此刻。他仍然忧心于如何让我感到舒适— 即便我已经感到十分舒适。所以我建议他允许自己放松一下,但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因为焦虑的习惯已在他心中存留太久,甚至在我们的巴士到达站点、在我们都已下车之后,我的朋友仍然无法放松自己。我的整个印度之旅都非常顺利,他安排的一切都非常好,但我担心到了今日,他也仍然无法放松。我们深受先辈和社会先人的影响,修习静止和深观便是停止让那些遗传到我们身上的消极种子持续地影响我们的习惯。当我们能够静止的时候,我们是为所有先人而停,并将终止那个叫作“轮回”的恶性循环。 我们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生活,以此释放活在我们内心的祖先和后人。快乐、平静、自由及和谐并不是个人的事。如果不释放我们的祖先,我们就会被生活所束缚,并会将这些消极的力量传递给我们的子子孙孙。现在,是时候释放我们自己,释放他们了。这是同一件事情,这是相即的教导。只要我们内心的祖先仍在遭受痛苦,我们自己就无法获得平静。如果我们正念地、快乐地迈出每一步,自由地接触地球,我们就是为所有先人和后代做这一切。他们都会与我们同时到达,我们所有人都会同时找到平静与快乐。 橄榄树 如果对一件事看得够深刻,你便会见照真相 有一年,我在意大利举行禅修营时,发现那里的橄榄树总是一小群地生长。我感到很惊讶,便问:“为什么你们将三四棵橄榄树种在一起?” 我们的意大利朋友解释说,那些三四棵橄榄树其实是一棵。几年前,气候太冷,所有的橄榄树都枯死了。但在深深的地下,它们的根部仍然活着。严酷的冬天之后,春天到来了,小小的幼苗便开始发芽,而这些橄榄树并没有长出一根树干,而是长出三四根。从表面上看,那里似乎有三四棵橄榄树,但其实只有一棵。 如果你们是相同父母的兄弟姐妹,那么你们都是同一棵树的一部分。你们拥有相同的根茎、相同的父亲和母亲。这些三四棵在一起的橄榄树也拥有相同的根系。它们看起来像不同的树,但它们却是同一棵树。如果其中一棵与其他的树区分开来,如果它们相互斗争、相互杀害,那将非常奇怪,那将是十足的无知。深刻观察,它们便知彼此是兄弟姐妹,是真实的一体。 自由地行走 行禅,带来慈悲、谅解与平静 记得2010年,我们在意大利罗马的中央领导了一次美妙的行禅。大约1500人参与其中,十几个孩子与我手牵手,走在最前头。罗马城为我们封闭了道路,而在我们前方二十米的地方,八名高大的警官也在一起行走。但与平常不同的是,他们也是十分放松、十分自由地行走着。他们也停下来,友好地、微笑着引导交通和行人。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八名警官也参与了这场行禅,警官与民众合而为一。 也许在这座都城的街道上,从未有过如此多的自由。我们每走一步,都留下了自由的脚印。那里没有压力,城市中央成了快乐行走的广场。在八名警官前面,还有一辆警车以相同的速度前进。在公共广场上,沿街有数千民众,从建筑物里看着我们的队伍便能见证我们所感受到的自由。但即便我们的队伍非常庞大,这次行禅也并不像一场游行。没有旗帜,没有哨子,没有鼓,没有标语,也没有喊叫。没有人向任何人索要任何事物,没有斗争或反抗的力量,没有人提出任何要求。一切都在静默中发生,所有人都面带微笑。所有人都跟随着自己的呼吸,享受着自己在这座城里的每一步脚印。平静与快乐,姐妹与兄弟情谊全都真实地展现出来,清晰地让所有人看见。 我们从圣马可广场开始行走,出发前,我为所有人进行指导,告诉他们应该如何修习行禅。不到十五分钟,就有一千五百人聚集而来。我们在这种古城中央,沿着道路正念地、平静地行走,最后到达纳沃纳广场,并在广场上静坐。我们走进广场时,还有人在吹萨克斯,但他们看到我们之后,便停下来了,整个广场变成一个安静的露天禅堂。那天阳光明媚,我引导所有人静坐,在意大利都城的中心,修习深观他们的本性,观察他们的祖先、父母,观照生命和无我。对于所有人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妙、滋养而又治愈。 我们在许多国家修习行禅和静坐,将和平的脚印带到了世界各地的大城市里。我们在巴黎、纽约和洛杉矶进行过和平行走。2008年,在河内著名的还剑湖边,一千位民众进行了正念行走;2012年,在伦敦特拉法尔加广场,四千个人和平静坐。无论我们在哪里修习行禅,我们都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充满慈悲、谅解与平静的集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