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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疗愈 当我们使用疗愈这个词来描述人们通过正念减压课程,参加正念训练的体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正经受着观念的深刻变化,有些情况下,我会称之为“意识的翻转”。这种转化发生在与个人的整体性相遇时,由正念练习本身所催化而形成的。在任何平静的时刻,看到自身的完整性,在身体扫描和坐姿冥想中,在练习瑜伽时直接地体验到自身的完整,或者作为更大完整性的一部分,就会形成一种与自己相遇,以及与自己的问题和痛苦达成妥协的微妙的全新关系。我们开始以有别于过去的方式,即以整体性的视角看待自身与自身的问题。观念的转化创造了一种全然不同于以往的框架,在这个脉络中可以看到问题并与问题一起工作,无论问题有多么严重。这时认知从孤立和破碎转变为完整和相互关联。这个观念的转化,为我们带来从感到失控和孤立无援、悲观过渡到一种可能的感觉并且与之一起相处,如果你愿意为此付诸努力。我们可以发现和接纳内在的宁静,甚至发现控制感,假使我们理解的控制是指在大的框架下可以打理和进行工作,并拥抱之。疗愈总是包含着态度和情绪的转化。有时候,但不总是如此,疗愈伴随着身体症状的减轻和身体状态的改善。 随着人们参与正念减压课程和践行正念冥想,这种观念的转化会以不同的方式发生。在减压门诊,有时人们在正念冥想练习时会产生陡然和戏剧化的体验,引发他们以新的方式去看问题。更多时候,人们描述他们感受到了当下深层的放松和自信。而许多时候并未当即认识到这种体验,这对他们而言极其重要,虽然并不记得以前有过这样的体验。逐渐增加的转换极其细微,但依然可以与戏剧性的转变一样深刻,甚至更加深刻。无论转化显著或者细微,都是在观念上看见整体性的象征。观念的转变带来行动能力的改变,在面对压力或者痛苦时,更能保持平衡和内在的安全感。 在第一周的课程中,菲尔,一位47岁的法裔加拿大卡车司机,三年前,在一起货物搬运事故中伤到了背,疼痛门诊的医生把他转介到减压门诊,在练习身体扫描中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仰面躺着,听从光盘的引导,感到背很痛,他自言自语道:“哦,我的天啊,真不知道能否坚持下去。”但他对自己有个承诺,哪怕背痛也要按时做,一直跟随着光盘坚持练习。大约有20分钟,他开始“通过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呼吸,然后发现自己可以全神贯注于神奇的呼吸的感觉中。他对自己说,“哦,妙极了”,然后有了新的领悟: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那一周,菲尔发现在进行身体扫描时他都可以触及类似的体验。带着狂喜,菲尔来参加了第二堂课。 第二周正好相反,没有任何进展,每天都跟随光盘做身体扫描,疼痛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像从前一样,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让他重温第一周的感觉。我提醒他可能太过努力想重新找回第一周时的那种感觉。也许他现在正为了疼痛而战斗,一心想战胜疼痛并再次获得那种好的感觉。回家后他决心仔细领会我给他的提醒。决定仅仅尝试在进行身体扫描时任由事情自然发生,而不是尝试着要达到一个特定的状态。当天随即发现,事情变得非常顺利,当他停止与疼痛战斗时,在身体扫描的过程中能够聚精会神并且更加的平静。他发现当他更加深入地聚精会神时疼痛也逐渐消失了。他说,平均而言,在45分钟练习结束时,疼痛大约减少了40%~50%,有时则更多。 乔伊斯是由她的肿瘤医生转介来减压门诊的,这是在她开始治疗腿上的恶性肿瘤后不久。当时她50岁,两年前,她丈夫因食道癌去世,他的去世“令人恐惧和痛苦”,在丈夫去世当天,她的母亲也意外去世。她自己的病则始于照顾她丈夫阶段。她感到右大腿疼痛不堪,沿着腿放射,发作越来越频繁。看过几位医生,他们都说没什么大碍,或许是静脉曲张,或者仅仅是因为年龄增长所致。在她丈夫和她妈妈去世两年后的一天,正在和儿子一起挑选圣诞树时,她的股骨骨折了。做手术时,发现了浆细胞瘤正吞噬着她的骨头,正是这个导致了她的骨折。医生切除了肿瘤,通过骨移植重建了股骨。在手术中,乔伊斯出血甚多,医生对她孩子说或许她很难活下来。但她活了下来。随后,做了6周的放射治疗,很快被转介到了减压门诊。 第一次课后,乔伊斯带着光盘回家,对自己说,她要按照课堂上老师的要求完成每一个作业。她说到做到。在第一次做身体扫描时,她有了一种体验,后来她把它描述成“非常强烈的异物感”,这种感觉持续到光盘播放结束,随后一阵沉默。她没忘记对自己说:“哦,那么这就是上帝了。”她描述道:“那个时候我同时感到了虚无和一切都是存在,这不像任何人和事,这就是我以前认为的上帝。” 十年后,乔伊斯依然记得那种感觉,她说正是这种感觉陪伴她度过很多非常艰难的时光,包括多次的骨移植修复手术、股骨头置换术,以及艰难的家庭压力。她相信是练习正念让她的浆细胞瘤得以缓解,并防止其发展成为多发型骨髓瘤,通常几乎所有的这种病例都会在5年时间内转变成骨髓瘤。她的肿瘤医生说,他从未见过其他病例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而没有发展成骨髓瘤的。医生并没能确认是正念让她缓解,但他承认,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致使疾病没有进一步发展。无论什么原因,他为其感到高兴,希望能够保持这样。他支持乔伊斯做任何积极的努力,任何她相信可以让她的身体和精神保持和谐的事情。 菲尔和乔伊斯在做身体扫描时有强烈的体验。而其他人则经过数周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放松、宁静和预期的改变。虽然我们发现当我们在一起探讨他们的体验时,多数人在经历前两周有规律的练习身体扫描后,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总有些积极的事情会被激起,即便不那么明显。有趣的是,这些平静表面下的波澜并不显而易见,直到开始做瑜伽时才被觉察到。更多的有效利用身体的改变可以激发观念的转变,这种变化在数周的身体扫描中,缓慢建构于觉察水平之下。 基本上,个体疗愈的轨道在细节上因人而异。疗愈总是独特的,是深层的个人体验。我们每一个人,无论健康还是患病,都得面对我们自己特定的生活环境并做出应对。正念冥想,秉持自我探索和自我探询的精神,能够转化我们的能力去面对、拥抱,在磨难重重的逆境中努力。但为了能让这种转化在你的生活中实现,需要你来承担起这个职责,脚踏实地地去践行,从而让正念成为你自己的,让你拥有它们,以适合你的人生,满足你的需求!你做出的特定选择取决于你独特的生存环境,取决于你的气质。 这是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源泉。正如我们所见,践行正念是比其他更重要的一种存在的方式。这并不是一种治疗技术。疗愈源自践行本身,当你开始一种崭新的存在方式时。如果把正念练习当成一种去到哪里的技术,则不大会显现出它的疗愈作用,即便是用于达到完整性。从这个角度看,你本来就是完整的,其要点是你无须尝试变成你本来就是的样子,真正需要的是,放下进入同在的领域(let it be),带着觉知安住于本然的完整性之中,超越时间。这是疗愈的基础。 在减压门诊里,我们常常为患者们尝试很多方式,把践行正念融入他们的生活,从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践行正念带来的奇效。这些奇效完全无法预测。正是因为这个强有力的理由,全然投入正念冥想练习,尽己所能,而且,放下任何对特殊治疗效果的眷恋,虽然这些效果原本是吸引人们来此参加正念减压的初衷。 多数人来到减压门诊希望能获得内心的宁静。他们想要学习放松,能够更有效地应对压力和痛楚。在他们离开时,转变成超越了初来时所期望实现的目标。比如,赫克托,一位摔跤手,来自波多黎各,因为脾气火爆伴有胸痛而参加了这个课程,在短短八周后离开时,找到了调节和控制胸痛和愤怒之道,并发现了他原有的内在温柔,而之前他对此并不知晓。比尔,一位屠夫,来门诊是因为他妻子自杀后,他需要自己养活6岁的儿子,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理治疗师劝说他来到这里。比尔成了素食者,一天,他对我说:“乔恩,践行深入我心,让我无法再说谎。”在完成整个课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正念践行小组。伊迪斯在肺部康复过程中学会了正念冥想,为了控制她的气短,自己进行练习,几年后她自豪地在她的肺部康复小组聚会时讲述:她成功地在白内障手术中应用正念控制了疼痛。当时,医生在手术前最后一分钟告诉她,由于她的呼吸系统疾病,无法在手术中使用任何麻醉剂,然后用针刺进眼球进行了眼科手术!亨利在开始正念减压时伴有焦虑、心脏病和高血压。在课程的第四周,因为消化性溃疡而呕血。被送进重症监护病房,他想到他有可能死去。亨利尝试着用觉察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他躺在病床上,手臂和鼻子上插着管子。纳特是个中年商人,来时带着极端的不幸,一方面,即使是在服药情况下,他依然有严重的高血压,(两周前他刚被公司解聘)同时,血液HIV病毒检测呈阳性,他妻子感染艾滋病(可能是因为阑尾手术输血感染)传播给他,而且已经死亡。来时他的状态极差,护士亲自护送他来减压门诊,并督促其登记。八周后,纳特血压恢复正常,坏脾气得到控制,与他唯一的孩子关系变好,能以更乐观的态度看待自己的生活,尽管他面临的实际情境因各种丧失而十分恶劣。爱德华是个年轻的艾滋病患者,在结束正念减压课程6个月后,他告诉我,在这6个月里,他不曾错过任何一天的正念练习,而且他在工作中不再是个“紧张不安的废人”,他需要进行再次的骨髓测试,尝试着用呼吸去放下对疼痛的恐惧,结果真的没感觉到疼了。所有这些患者正念练习的结局都不曾被预测到,但他们都直接从练习正念中获得了成长。 当然,我们将会看到,要想让践行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还需要关注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特定行为和习惯,它们会对健康有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要么促进健康,要么损害健康。包括饮食和运动,个人习惯如吸烟和酗酒、药物依赖,负面和破坏性的态度,特别是敌意和愤世嫉俗,个人所面对的一系列压力和困境,以及应对的方式。培育对这些领域和根深蒂固的习惯更大的觉知,可以增强和扩大个人的转化过程,定期地安住于和自己同在的时刻当中,将会获得自然的成长。 我们在这里使用疗愈(healing)这个词,不等于治愈(curing),虽然在普通用语中,有时这两个词可以相互替换。尽管如此,但对我们而言,了解这两个词的区别还是十分重要的,这两个词有着全然不同的含义。在下一章中将了解到,很少有慢性病或者与压力相关的疾病可以完全治愈。我们不可能自己治愈自己,别人也很难,但我们可以疗愈我们自己——学习与这些状况同在和共事,它们只是当下这样的时刻的自我呈现。疗愈意味着我们可能需要与疾病、残疾甚至死亡建立不同的关系,只要我们学习以整体性的目光去看待它们。正如我们所了解的那样,这是来自践行的一种基本的技能,能让我们进入和安住在开放广袤的觉知中。这本身就有生理和心理上的放松作用,在一个更大的拥抱中,可能看见自己的恐惧,局限和脆弱。哪怕只有片刻的宁静,都会有助于理解自己本身已经是完整的个体,是完整的存在,即便是身体有肿瘤、心脏病、艾滋病或者慢性疼痛,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生命中会发生什么。 慢性病或压力相关疾病患者和其他人同样可以体验完整性。体验完整性的时刻,与自己同在的时刻,通常包括能够感到自己是比疾病或问题更大的存在,这种感觉让自己在与疾病或问题同在时立足于一个更好的位置。如果你认为在冥想一段时间之后,“依然有慢性疼痛、心脏病、肿瘤或者艾滋病”是一种“失败”的话,那完全是对践行正念和正念减压的误解。我们练习正念不是为了让什么东西走开,正念所获远大于进入某种境界或特别的感受。无论此刻我们是基本健康的或者是患有终末期疾病,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可活多久。生命只是在这个时刻呈现,正念的疗愈力存在于当下每一刻全然的生活中,接纳生活如其所是的样子,对未来所有的可能性开放,活在当下! 与此矛盾的是,驱动力和觉知的转化有能力转化任何事。请谨记,接纳并非被动接受,完全不是,接纳意味着了解情境,感受并拥抱当下的情境,带着全然的觉知,无论这个情境多么具有挑战性和可怕,并且认识到事情就是它原本的样子,不会因为我们对情境的好恶和期望而转变。然而我们可以刻意和直觉地选择与当下建立更为智慧的关系,这可能包括,在可能和必要的情况下决定是否需要有所作为。也可以简单地保持平静,心里有这样的观念:任何事物都在变化,包括我们的心、态度和我们安住在开放广袤的觉知中的能力,所有这些都有助于我们理解我们的境遇,与之达成妥协,这些都是疗愈的过程。无为本身就是一种强劲有力的行为。 一位患乳腺癌的妇女某一天在正念冥想时领悟到她不是她的癌症。在那个时刻她清晰地看到,她是个完整的人,癌症只是她体内在发生着的一个过程。在此之前,她的生活被疾病和“一个癌症病人”的诊断所填毁。领悟到她不是她的癌症使她感到自由。她可以更清晰地考虑自己的生活,决定可以趁着患了癌症这个机会,在余下的生命中去获得成长和更全然的生活。再次决定担负起责任,让自己在每一刻都全然地生活,并利用癌症去帮助自己,而不是抱怨和遗憾为何要得病,她建立了疗愈的舞台,为了消除限制自己的精神界限,为了与她所要面对的现实达成妥协。她能够理解,虽然起初怀有期望这个方法能够影响到癌症本身,但并没有保证或者提醒癌症会减小或者她可以生存更久。她承诺带着更大的觉知去生活,并非因为那些理由而如此选择。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她都愿意更全然地活着。与此同时,她希望能对这个疾病的可能性保持开放,或许践行正念能够更加精妙地整合身心,从而提高对疾病产生积极影响的可能性,从而带来积极的影响。 某些疾病过程受精神影响的事实铁证如山。心理神经免疫学(PNI)是个崭新的多学科交叉科学领域,该领域的研究证明,身体有着许多精致的防御感染机制,即我们通称的免疫系统。事实上我们并非在真空中保持健康,就像心理神经免疫学这个名称所包含的那样,免疫系统部分地受大脑和神经系统调节,大脑和神经系统不仅整合身体各个器官,同时也保障所有心理活动得以进行。所以大脑和免疫系统间的相互联系显得十分重要,而这种联系允许信息双向流动。也就是说,大脑可以影响和调节免疫系统的功能,而免疫系统的状态也以特别的方式影响着大脑的功能。这一联系的发现说明,科学现在有了阐明思想、情绪和生命体验影响疾病易感性和免疫能力生理机制的具有说服力的工作模型。 现有大量研究证明充满压力的生活体验可以影响免疫系统的功能,进而影响对抗感染和癌症的防御机制的核心任务。俄亥俄州立大学医学院的贾尼斯·凯寇尔特·格拉泽和罗恩·格拉泽的研究表明,医学生的自然杀伤细胞(NK)的活性降低或提升与感受的压力成比例。在考试期间,医学生的NK活力和其他免疫功能要比不面临考试时大大降低。研究还表明,孤独、分离、离婚和照顾失智症配偶都可降低免疫功能,而不同的放松技术和应对技巧可以保护甚至增强免疫功能。这类研究所观察的免疫功能如NK活性等在身体防御癌症和病毒感染的机制中有着重要作用。 也有一些研究证明正念减压训练与免疫功能增强有关,如在前言中所提及的,在与威斯康星大学的理查德·戴维森和其同事的合作研究中,我们进行了第一个正念减压的随机临床研究。除了收集参与者填写的心理幸福问卷调查量表,我们还观察了参与者的生物学指标(尤其是用脑电图观测了前额叶的电活动),同时观察了对流感疫苗的免疫应答(测定了血液中的抗体水平)。我们观察了高压力工作环境中的健康员工组,发现与对照组相比,这些员工在进行了八周正念减压课程之后,血液中针对流感病毒的抗体水平明显升高,对照组则等待参加后期的正念减压课程,但与受试者同时采集血样。我们还发现,免疫应答与受试者的大脑活动的变化数量相关。在正念减压组,电活动从大脑右半球转向左半球越多(表示情绪反应性降低和情绪抗挫力增强),对流感病毒的抗体回应产生也就越多。而在对照组则无此种相关性。 罗彻斯特大学医学院的罗伯特·阿黛尔和尼古拉斯·科恩始于20世纪70年代的标志性系列研究,奠定了心理神经免疫学的基础,导致对这个领域研究的广泛兴趣快速增长,阿黛尔和科恩用巧妙设计的实验揭示了大脑和免疫系统间的无可辩驳且引人注目的关系。他们证明,大白鼠的免疫抑制受制于心理调节。他们同时在动物的饮水中添加免疫抑制剂和甜味化合物(糖精),结果导致了免疫抑制(免疫反应降低),然后再单独给予糖精,这时仍然表现出免疫抑制,尽管这时并无免疫抑制剂!这表明,机体在一定程度上“学习”了在接收到免疫抑制剂时尝到甜味后去抑制免疫功能。对照组动物则无此反应。这表明实验组动物的免疫功能受某种心理学习影响,这只能来自神经系统。 已有的大量实验证明,体验无法控制的压力,可以导致动物的免疫功能低下,对癌症和肿瘤增长的自然抵抗力降低。最近进行的人群研究同样证明,在压力、无助感和免疫系统低下、癌症等疾病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最终,未来研究的主要课题是,思维可能影响特定疾病疗愈的程度,不仅仅只是间接地通过改变生活方式,虽然这样的改变也很重要直接地通过影响免疫系统和大脑本身的功能。当然,对这类试验中特殊的免疫系统变化的意义也需要格外小心解释,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免疫系统的改变与特定疾病的转化之间有着必然联系。动物实验和人类研究都证明慢性压力以不同的方式抑制免疫功能,同时又导致对许多致病微生物的敏感性增强;其他研究则证明,压力实际上增强了免疫反应而不是抑制它。所以需要进一步的工作来研究根本机制。 1998年我们发表了与麻省大学医学院皮肤病中心的杰弗瑞·伯恩哈德及其同事的合作研究成果,在研究中我们直接观察心念是否对充分认可的治疗终点有直接影响。我们的观察对象为接受紫外线治疗的银屑病患者。该病患者的皮肤细胞过度增长形成鳞屑样斑块,病因尚未可知。目前尚无治愈的方法。我们知道该病迁延起伏,受情绪压力和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鳞屑样斑块可以完全消失然后再反复发作。银屑病以皮肤表皮层不可控的细胞增生为特征,不是癌性的,但有类似皮肤癌的细胞增生因素。出于这个原因,认识银屑病的发生发展机制有着广泛的医学价值。这的确是解答此问题的一个很好的研究模型:思维是否影响疗愈过程并且可以被我们清晰地观察到和记录下来?银屑病的标准治疗是紫外线照射,我们称之为光疗法。紫外线有特定的频率波段(UVB),之所以用来治疗是因为它可减缓皮肤鳞屑斑块内的细胞增殖速度,严重情况下这种鳞屑斑块可能覆盖身体的大部分区域。在强化治疗中,有时会系统地使用补骨脂素(psoralin)与紫外线协同作用。治疗中使用不同频率的紫外线,紫外线暴露激活了皮肤中的补骨脂素,激活的分子通过抑制细胞分裂加速皮肤的更新,这种疗法被称为光化学疗法。在我们的研究中,我们随访了接受光学疗法的患者,也观察接受光化学疗法的患者。两种情况下,治疗都要求患者几乎赤裸地站立在老式电话亭大小的圆柱形光线盒子内,逐渐延长时间,一直到10分钟,让患者暴露于紫外线照射之下。光盒子内安置了从头到脚的紫外线灯管。治疗通常为期4个月,每周进行三次,开始时时间比较短,逐渐延长,以避免烧伤皮肤。需要多次治疗才能使皮肤完全更新。 在我们的研究中,37位准备在光疗门诊接受紫外线治疗的患者被随机地分成两组,一组在进入紫外线光线盒子的同时练习正念,循序渐进地随着光暴露延长的同时,在音频指导下,践行觉察呼吸,觉察身体感觉(感受站立和光线带来的热量,感受风机吹出的气流),觉察声音、想法和情绪。随着治疗时间逐渐增加,鼓励患者观想紫外线通过阻塞使细胞分裂延缓生长,患者还可以选择在20次光疗后进行无指导语的正念练习,伴以聆听冥想音乐。对照组则仅接受标准的光疗程序,但不进行任何正念练习和聆听音乐。 尽管这一实验设计有其缺陷,但却可以重复,是前期初步研究的延伸。在治疗结束后,我们发现正念践行者皮肤更新速度比仅接受光疗的对照组患者快4倍。光疗组和光化学疗法组的结果一致,由于患者待在光线盒子里的最长时间为12分钟左右,患者的实际正念冥想时间很短,因而结果更为有意义。此外,与参与正念减压课程的学员不同,银屑病患者并无光盘带回家继续练习,他们被要求不要额外增加练习时间。如此令人惊讶的结果表明,正念的力量对多个身心因素有着积极的影响,即使是练习的时间相对短暂。根据提示很少的正念练习也有巨大的获益。在第23章中,我们将同样看到短程正念训练对实验性疼痛的效果。 在其他研究者重复之前,银屑病研究的发现尽管还只是初步结果,但依然有很多饶有趣味的启示。最为明显的是,精神至少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积极地影响疗愈过程。我们不能肯定是否正念练习本身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毕竟我们还应用了观想紫外线暴露对皮肤更新的作用,也用了音乐辅助;而对照组除了正念冥想之外,也没有与治疗组严格匹配。比如,对照组没有听任何音频资料,包括音乐。即使如此,结果仍提示思维在某个维度具有显著的作用,加速了皮肤的疗愈。现在我们知道,大脑对躯体的炎症过程有影响,而多个后天因素和免疫因子在银屑病的发病中发挥作用。有可能从对基因的表达到细胞和体液免疫活性都有影响。这些丰硕的领域有待于在今后的研究中得以阐明。 我们的研究自带了成本效益的研究,就正念组比对照组皮肤更新更快的意义而言。治疗次数减少,因此节省系统花费。这个研究也是参与性医学的典范,在实验中,患者积极地参与到获得自身更高水平健康和幸福的改变过程中,如同正念减压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讲,本身就是参与性医学的范例。而且,这也是整合医学的典范,正念践行被整合到常规的医学治疗程序中。而紫外线本身还是皮肤癌(基底细胞癌)的危险因素,减少皮肤更新所需要的治疗次数,就减少了光学疗法治疗本身所固有的危险。 在畅销出版物中,身心关联和疗愈常常是被广泛涉及的主题。在一般的身心方法和特别的正念领域中,尤其如此。随着许多来自神经科学、健康心理学和心理神经免疫学领域的研究,在得知这些研究结果之后,癌症或艾滋病的患者更愿意践行正念以减轻其压力,改善生活质量,也希望能够刺激免疫系统,以更有效地应对疾病。尽管完全有可能经由参加正念和特定的观想治疗,显著地影响免疫系统功能,刺激疗愈,但距真正证实此推测仍有相当的距离,正如我们曾经表明过的那样。 从我们的观点看,前来参与正念减压课程的个体,带着很强的期待:希望通过正念训练能够强化其免疫系统。这反而可能妨碍其身体和心理的疗愈。过分地投入,企图使免疫系统按照你的想法工作,也许是一个问题而不是帮助,因为践行正念的品质和精髓很容易被任何目标取向所破坏,无论这个目标有多么可以理解和值得去争取,就像我们前面反复强调的那样。如果正念的本质是“无为”,却又为了达成自己的需求去做,即使是巧妙地做,都会扭曲和破坏放下和接纳的品质,影响你允许自己直接地体验完整性,而在我们看来,这才是疗愈的基石。即便最后结果表明,正念可以使免疫系统发生积极的改变,使得身体疗愈疾病过程的能力得到加强,也不建议为了这个去践行正念。 这并不是说不可以为了特定的目的而应用冥想。有许许多多方式可以把特定的观想和目标融入冥想练习中,比如在山的冥想练习中就有此应用了(详见第8章),比如前面刚回顾的皮肤病治疗中,以及我们将要讨论的慈心冥想中。在世界上所有的冥想传统中,想象和具象化都被应用于产生特殊的心智和心情状态。有关于爱、神佑、慈心、宁静、原谅、无我、不确定性和痛苦等各种各样的冥想练习。有关于能量、身体状态、特殊情绪、淡定、关怀、慷慨大方、喜悦、智慧、死亡,当然也有关于疗愈的冥想练习。意象、个人能量和专注所遵循的特殊路径是这些冥想练习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然而,有必要强调的是,这些都只是练习。它们总是在某一个系统的约束和承诺下进行的,总被置于一个更大的存在方式的冥想脉络中。当我们把它们拿出来作为一种个别的技术,只在感觉糟糕或者想要什么的时候才使用时,我们一成不变地忽略或者抛弃了它们更大的背景,事实上,我们甚至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在任何场合,“无为”的观念中蕴含的智慧和能量,与之同在,特定观想的更深层的能量,很容易被忽略或者过于看重。这种态度没有太多智慧可言,倒是有许多潜在的挫败、失望和能量的无谓消耗。 为了最大化疗愈的效率,具象化和想象的使用最好能蕴含在更大的对“无为”和“不执着”的理解和尊重的框架之中。不然,观想练习很容易把冥想堕落成为一厢情愿的幻想,而简单的正念练习本身固有的疗愈力和智慧则没有被触及,或在寻求某些取巧和有目的性的东西中变得微不足道。哪怕只是为了降低血压的例子中,在许多的临床研究中证明,为某些具体的目的去做冥想练习并不明智。这样做倾向于机械化地做冥想练习和过于看重成败。我们认为这样做更有成效,那就是你只是去定期地练习冥想而让你的血压自己去照顾自己。 在你以一种存在的方式去练习冥想而不是将其作为一种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时,在更大范围领域之中针对一些特定的关系使用特定的观想会有些帮助。尚无足够的研究能够确定在疗愈过程中,特定的观想和简单的当下每一时刻的觉知相比孰轻孰重。银屑病实验可能带来这方面的进一步研究。 根据正念减压的经验,我们发现症状的减轻和观念的转化更会在正念练习中积极地培育“无为”时出现,而不是给自己预设什么降低血压、改善某些症状或让免疫系统更加强大。 在减压门诊里,我们告诉患者,无论你患有高血压、癌症或者艾滋病,带着控制血压和改善免疫功能的希望而来没有问题,就像是为了学习放松和平静而来一样,没有问题。一旦决定要参加这个课程,就需要他们在当下放下这些目标而只是为了正念而练习正念。这样如果血压降低了,如果自然杀伤细胞或辅助T细胞数量和活性增加了或者疼痛缓解,那何乐而不为呢?我们要求患者体验自己的身心能够做什么,而不必在特定的时间里要影响或改善特定的生理功能。让内心和身体获得平静,在某些方面我们需要全然地放下想要什么发生的愿望,以一颗开放和接纳的心去接受事情如其所是的存在,我们自身本真的存在。内在的宁静和接纳存在于健康和智慧之心中。 非常理想化地设想,医院应该是这样一种环境,在这里对人的内在疗愈力抱持欣赏和滋养的态度,以此作为对医学手段的补充。许多医护人员以持此观点为荣,在不太理想的环境中,面对带着问题来向他们求助的患者,尽最大努力地培育这种内在能力,发现一些创造性的方式,鼓励患者寻求自己的内在资源,获得更高水平的健康和安适,正如我们见到的那样,是更多参与性医疗的重要组成部分。 为了给每一位在医院的患者提供直接参与他或她自己疗愈的资源,让忙碌和过劳的医生和护士能够给患者提供资源,在减压门诊的早期,我开发了远程教学电视教授住院病人如何练习冥想。那时,希望住院患者躺在病床上,也能够像来减压门诊接受正念减压训练的人们那样自己进行正念冥想练习。 通常情况下,电视让我们分心,或者吞噬了我们。它很容易带领我们远离自己和当下时刻(在32章我们将更加详细地讨论这一话题)。这个电视节目我们命名为“放松的世界”,我尝试着以一种新的方式使用这个媒介,你可以想象这是一台人与人互动的电视。 很多患者在住院时大部分时间开着电视,虽然很多时候,人们并没有在看电视。无休止的噪音和影像的持续轰击很难有助于整体的福祉和疗愈,尽管有时候它的确有助于让时间飞逝。此时,静默或许更有益,尤其是当人们知道在静默时可以做些什么之后——知道如何待在静默之中,知道如何集中精力存在于当下,安住在平和与宁静之中。 如果你与其他人同居一间病室,你可能会被室友电视里所播放的各种节目所打扰,尽管此时你的电视可能并未打开。这对于一个正在经历疼痛的人、一个即将死亡或处于类似危机中的人而言,让其在生命面临困难的时候,却不得不忍受肥皂剧或者娱乐表演,处于嘈杂的声音背景之中是不人道、可耻的和不道德的。这很难是人处于患难之中或者逝去时保持尊严的氛围,也难以成为康复和疗愈的最佳环境。 “放松的世界”是我探索帮助那些卧床患者的方式,墙上的电视给出这样一些建议:“看看,随着你们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里有大把的时间,或许你会有兴趣充分利用这些时间做些‘肌肉’练习,但你甚至都不知道你有这些‘肌肉’,比如,注意力‘肌肉’、正念的‘肌肉’、让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在当下时刻工作的‘肌肉’。或许你会对有意识地探索学习如何能有条不紊地进入和安住在深度的放松和安适之中颇感兴趣。至少,参加这个课程会让你更能够感觉到有些能力控制和减少压力、疼痛和焦虑,而这些可能是你此时正在体验的。还有,这有助于增强疗愈过程本身。” “放松的世界”是对电视的非比寻常地使用。画面上,仅仅是我的面孔在荧屏上整整一个小时,完全没有戏剧性和娱乐性。甚至更糟,在简短的介绍之后,我请观看者闭上眼睛,我也闭着眼睛。所以在这一小时的大多数时间里,图像只是荧屏上我的面孔,而我却闭着眼睛。我在冥想,并带领聆听者做扩展的疗愈冥想,它们包括:呼吸冥想,简短的身体扫描,将呼吸引导到患者感觉需要特别注意的部位。与语言指导语交织混响的是由乔治亚·凯里作曲并演奏的舒缓的竖琴音乐,他本人就是一位专注于用音乐和声音进行疗愈的音乐家和作曲家。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在一个电视节目中,患者多数时间都闭着眼睛?”答案便是房间里除了患者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图像,以一种邀请的方式也会带来信任和接纳的感觉。如果在节目中的某个点,让人有些迷惑或者无聊,他或她随时可以选择睁开眼睛,并看到真的有人在电视屏幕上冥想——因而,他或许有可能安心在当下的时刻再次回到呼吸,回到当下,回到竖琴的乐声中,再次安稳于一定程度的宁静和幸福当中。 我鼓励观看者在自己感到可以的时候忽略我说的什么,让自己沐浴在音乐当中,在其音符和空间之中呼吸。自圣经时代起竖琴就是一种具有疗愈功效的乐器。在这首特别的乐曲中,竖琴的音色听起来像是来无影去无踪。在拨动的琴弦间流淌出深深的安宁,使这首乐曲有着不受时间制约的品质,与其他音乐大不相同,却美妙无比,突出的主旋律或主题彰显着好像要把听众带向遥远的地方。凯利的旋律为培育正念的正式练习提供了有效的背景,尤其是对那些首次尝试练习的人而言,以如实的方式映现,我们的想法、感觉和感知显现于无形、又再次消融于无形,随着时间从这一刻接着下一刻。 “放松的世界”在我们医院病房的有线电视中播放,每天24小时播放7次。就这样播放了数十年。医生可以开具“处方”,让那些受疼痛、焦虑或者睡眠障碍的患者学习使用,也可以用于强化放松和幸福,并减轻住院带来的压力。在开处方时,通过一个小小的书签告诉患者节目将在什么时间播放,给患者一些如何跟随学习的建议,并建议患者在住院期间每天跟随“做”两次。在我们看来,医院的病患跟随这个节目做有规律的冥想练习远胜过通常电视所灌输的精神食粮。历经数年,我们听到过无数有关病患带走这个节目的报告。目前这个节目被美国和加拿大数百家医院购买,当然,在互联网上也能找得到()。 很久前,一位曾在纽约大学医学中心住院期间用过“放松的世界”的妇女找到我,我们有过一段颇广泛和深入的交谈,最后我请求她如果愿意是否可以写下她使用这个节目的具体情况。下面是她所描述的经历。 亲爱的卡巴金博士: “你身上做对的远多过做错的”,你的这段话伴随着我度过了两次吓人的癌症手术。在视频中你的许许多多其他安慰的思想帮助我保持明智。 夜间,探视者们离去,我自己独处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纽约大学医学中心房间的有线电视,在某种程度上,我变得有些依赖于你所给予的安慰,我仍能看到你的面孔在我的面前,但那些经验几乎就像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你提供了一个具有深远意义的哲学,为一个受到惊吓的人透视了各个方面,我深深地感谢你所做的这一切,我非常努力地尝试牢记如何练习放松技术,但仍然需要节目所提供的帮助。 在我住院期间,有那么多的病患从你的声音中获得安慰。在我按照要求沿着医院的走廊练习走路的时候,我可以听到不同的病房传出的节目声音,每当我有机会与其他痛苦中的患者交谈时,我都告诉他们打开节目,而每一次都收到感谢。(第一次住院我住了23天,这样我有很多机会与他人相逢。) 最近的一次手术让我仍然感到痛苦,我还是感到害怕,但我感受到了很多美好的时刻,事实上有些很美妙,这得益于你的帮助。对此我非常感恩。 慈心禅 以正念和热心为形式的疗愈力量可以指向他人,也可以像指向自己的身体一样指向我们的各种关系。展现我们自己指向他人的深层共情感觉、关怀和爱的过程,有着自身对脑和心的净化效应。每当我们邀请这份感受来到内心,无论希望是多少程度,不需要任何勉强,都可以被自己体验到,并有效地延伸到其他人。这么做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十有八九,你将首先获益。 在正念减压课程的第六周课程之后的整天正念日活动中,我们通常会提供一种慈爱冥想指导,让参与者初尝唤醒仁慈、慷慨、善念、慈爱和宽恕的感觉的力量。首先,指导人们把慈心导向自己。每次的反应一如既往地让人动容。带着喜悦和悲伤,人们热泪纵横。这种类型的正念冥想深深敲击着许多人的心弦,同样可以培育我们内在强大的积极情绪,可以让人们放下敌意和怨恨。部分参与者对这种形式的正念冥想的感受已经在第8章中有所描述。练习慈心冥想,首先从对呼吸的觉察开始,然后,有意识地邀请朝向自身的慈爱和善意的感觉渐渐升起,或许可以通过回忆,回想某些我们被其他人完整地看见和接纳的时刻,可以邀请接收到的善意和慈爱的感觉再度从记忆中溢出,在觉知的抱持中,感受身体此刻的体验,也可以对自己说一些你可以对自己和他人说的短语和词汇,这些短语包括:“愿我免受内在和外来的伤害,愿我快乐,愿我健康,愿我生活得轻松自在。”想象这些话对自己真的有用,如果你真正、真正、真正地让自己的心朝向这些话语所指向的方向,而不是到达或者假装到达特定的地方,甚至去思索你应该有什么样的感觉,而只把它当是做个实验,去了解一下把自己全然地交给整个过程,在你的内心已然存在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 稍停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如果愿意的话去为其他一些人祈愿,可能是一个我们特别亲近并在内心深处真正在意的人。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个人的形象,或者抱持这个人在我们心里的感觉,与此同时,给这个人良好的祝愿:“愿他或她快乐,愿他或她免受痛苦,愿他或她感受到爱和喜悦,愿他或她生活轻松自在。”以同样的方式,我们可以把祝愿送给其他认识和爱的人,父母、孩子、朋友。 然后我们可以选择一个与之相处感到困难的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想到这个人会让我们感到有些反感和憎恶。但不能选择一个曾给我们造成重大伤害的人,而只是一个我们不太在意,以及不太愿意对其有善意的人。再次,还是仅在你愿意这么做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培育善意、慷慨、慈悲的感觉,指向这个人,有意地了知和放下我们对他或她的怨恨和不喜欢的感觉,代之以提醒自己把他看作另外的一个人,看作一个和你一样值得爱和善待的人,看作同样有感情、有希望、也会害怕的人,看作也会像你一样感到疼痛和焦虑的人,看作一个也会感到痛苦的人。 然后,练习可以继续,去想起一个以某种方式切实伤害过我们的人。这总是个备选项目,并不意味着你被要求去原谅某个人以及他或她的所作所为给你或其他人带来的伤害。完全不必!你只是意识到,他或她也是个人,无论如何受伤害;他或她像你一样同样拥有渴望;他或她同样有痛苦;他或她同样渴望安全和快乐。因为只有我们自己会为受到伤害和生气甚至憎恨的感觉包围而感到痛苦,何不欣然做个试验,只是一个小小的试验,假如而且仅在你感觉可以接受这个主意的时候去做,把一小丁点儿善意指向这个让我们如此艰难的人,一个伤害过我们的人,这真的是一种把我们的痛苦带到面前,然后在我们圆满完整的更大范围内得以释然。那个人或许完全不会有何获益,但你却会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自此,你也可以有目的地选择原谅这个人。在坚持慈心冥想练习中,这份冲动或许会或许不会随着时间自然而然地培育出来。这完全取决于你决定在练习中涵容谁,在多大程度上涵容进来。而且,如果我们曾经有意无意地伤害过他人,在某一时刻同样也可以将此带入脑海,请求他们的原谅。 慈心冥想可以对活着或者故去了的人练习。当我们请求宽恕或者探索宽恕他们的时候,那些已长期背负着的负面情绪可以得到大量的释放。这是以事情本然的方式,进入自己内心和头脑中的深刻过程,是从深层放下过去的感受和伤害。以这样的方式培育慈心,如果我们跟随自己的指引,如果能谨慎地不强迫去做任何事情,如果忠实于当下我们自己的边界和局限,就像我们在瑜伽练习里做的那样,那么我们就会获得深层的解脱。 随着我们扩展我们愿意涵容进来的人群,练习则得以继续深入。我们可以把慈心指向其他个体,认识或不认识的,或许这些人我们经常见面但不甚认识,比如在清洗店清洗我们衣物的人,或者高速公路收费员,商店里的男女服务员们。我们可以把视野进一步扩展,把慈心的感受散发到任何地方的人和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仍在遭受痛苦的地方的人们,他们遭受到严峻的创伤,受到压迫,他们在深层需要人的善意和关怀。如果乐意,慈心冥想可以做得更进一步,发自内心的慈爱可以全方位地扩展其范围,直到把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涵容在内,不只是人类,而是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形态。 最后,重返我们自己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呼吸片刻,纯粹地安住于整个过程的微澜之中,随波摇曳并接纳当下可能感受到的各种感觉,拥抱温暖、慷慨和慈爱所带来的特别感觉,任由这些感觉从自己的心窝流淌而出,以此结束。 在我起初邂逅慈心冥想时,我想这有些怪异和做作。感到这有悖于正念练习的精神,因为看似在建议修习者产生某种特定的情绪而不是觉察和接纳所有可能出现的情绪和由此而生起的慈爱。依我所见培育正念本身就是慈爱和慈心的全然行动,看似作为补充的一些特定的冥想练习可能给正在进行正念训练的人们带来困扰,显得有些多余,因为从表面上看,这与不争和无为的正念取向自相矛盾。 在我实际看到和感觉到有目的地培育慈心的力量之后改变了想法。定期做这样的练习,对心有显著的柔化作用。有助于让自己和他人的心更加宽容。会帮助你看到所有的生物值得慈爱和关怀,即使纷争依然存在,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你的内心并未闭锁,并未沉溺在自我营造的,根本上是自我毁灭的负性情绪状态之中。 在最好的情况下,有时需要历经数年从禁锢性的思维习惯中破茧而出,获得成长。至少对于我们中的部分人而言,智慧的修习需要伴随着关怀和慈心练习,从自身开始。不然,它们并未有任何实际的方式来哺育智慧,因为智慧和关怀并非是隔离的,它们是相互拥存的。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那样,由于万物休戚相关,因而,我们自己和他人并无绝对的差别,如果缺少友善和慈悲就没有真正的智慧,缺少智慧则无真正的友善和慈悲。 综上所述,疗愈是一种观念的转化而不是治愈。包括了认识到你在本质上的完整性,与此同时,认识到你与万事万物之间的相互关联。除此之外,疗愈也包含了学习从自己内在感觉自在与和平。犹如我们在本书所看到和即将在后续章节中所探讨的,这种存在的方式,根植于正念减压的练习,可以引致症状的戏剧性改善,获得迈向全新层面的健康和幸福安康的崭新能力,甚至让大脑产生变化——在此至关重要的转化中扮演着关键角色。 在个别语言体系中,如法语,两者并无分别,只有一个词:guérir。 Kabat-Zinn J, Wheeler E, Light T, et al. Infl uence of a mindfulness meditation-based stress reduction intervention on rates of skin clearing in patients with moderate to severe psoriasis undergoing phototherapy (UVB) and photochemotherapy (PUVA). Psychosomatic Medicine.1998;60:625– 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