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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的理解从何而来 在无限伸展的抽象之梯之上,在巨大的问题域之中,持续保持一种积极进取的姿态,你的头脑会越来越清楚。表面上看似问题越来越多,本质里是“真问题越来越多,假问题越来越少”,或者说是“真命题越来越多,伪命题越来越少”。 当然,这里的真假是个辩证概念,假问题当年也是真问题,准确地说,它是我们抵达真问题的阶梯,是真的问题被盲区和成见遮蔽时的形态。比如在本书的视角下,自信是个假问题,人际关系的本质是个真问题;“如何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是个假问题,“在社交活动中高评价行为的本质是什么”是个真问题;“如何说清楚一件事”是个假问题,“世界、心理、语言的关系”是个真问题。 我们发现了一个规律:后者明显比前者更抽象,但同时又比前者更具体,因此显得很“学术”。的确,本书每一个部分的知识点,都是在特定领域学术命题的基础上演绎阐发出来的。很多人会疑惑,为什么不能用日常语言来说清楚一件事?非要搞这些大词?因为完全使用日常语言进行思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会卷进太多默认前提和含混经验。 学术知识,就是“在问题域中持续思辨获得的更抽离、更无碍的抽象概念组合”,在它的引导下,我们可以避开各种框架和成见,抵达“更直接、更无染的具体经验范畴”,而这些经验又指向了现实世界中更真切、更实际的障碍。过程中,问题使语言更具体也更抽象,语言使原本的困惑经验变得更深刻也更有序,我们用新的有序经验来克服现实障碍,现实在我们眼中变得更丰富却更简洁,最终,我们从问题出发,用语言贯通了三个世界,获得了一种通透的确认感。 爱因斯坦曾说:“如果只给我一小时解决一道难题,且这难题的解答攸关我的性命,那我一定会先花55分钟找出恰当的问题。”理解问题本身就是解决问题,不理解问题本身就是个问题,在不理解问题的情况下去解决问题,或者说,在缺乏思辨的情况下去实践,会导致更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我们基于自我和他人的前提,围绕着自信(这个悬在抽象之梯中间的含混概念)进行的一系列心理建设,所导致的更隐秘、更纠结的自卑。 真假问题区分得多了,你会获得一种宝贵的主动性,敢于将问题进一步区分成想解决的和不想解决的。 比如,我搞清楚了社交活动的本质之后,却并不想解决“我不喜欢社交”的问题。人格特质是有差异的,价值实现的路径也是多元的,这些以前是我认知中的盲区。曾经各种成见告诉我,积极的社交是人生不得不做的事,不擅长社交你就没有价值。正是在知识的帮助下,它们被我标记为了盲区和成见。 换一个新的框架,消极社交也许就成了一种更好的说法,是更深入思辨之后得出的新结论。我会坦然忽略琐碎的社交活动,这当然是一种解决,是所谓的“单单是想清楚一件事,就已经解决了问题”。 对真正想解决的问题,你会生出一种盲目自信,觉得只要下功夫,深入辨析、持续追问,到最后就一定会解决,你会习得一种笃定的成长型心态。 我们痴迷于说话的技巧与方法,执着于外在的语言表现能力,但真正决定人与人之间能力差距的,是他们面对世界的存在姿态。“语言是存在的居所”,当我们用最纯粹的语言发问远处有什么,远处的远处还有什么时,话语所及之处都成了我们的圈地,整个世界都成了我们的居所,在那里,我们姿态昂扬,敢于向未知取乐,玩得忘乎所以。偶尔遇见从“小地方”来的人,他们总是肤浅而琐碎地谈论着这个世界,你随便插上一两句嘴,对方便惊为天人:你说到点子上了! 英国著名哲学家卡尔·波普尔把世界划分为物理世界、主观知识世界和客观知识世界;法国著名精神分析大师雅克·拉康将世界划分为实相界、想象界与符号界;仍然在世的德国哲学泰斗尤尔根·哈贝马斯主张物理世界、经验世界和主体间世界的分类;中国著名语言学家沈家煊先生则将其区别为行域、知域与言域。上述理论家有各自的专业领域,却不约而同地将我们所经验的世界划分为物理、心理、语言三种类型。 格式塔学派又叫作完形心理学,是现代心理学的重要流派之一。该流派主张人类心理认知活动是一种具有“整体性”的认识过程。我们认识一棵树,并非将树的各种特征逐一进行组合形成认识,而是我们心中早已有了树的完整原型,这些原型在生活经验中大量存在,我们只需少量相关信息,便能迅速识别出一棵树。因此,我们对这棵树的认识,绝非仅仅来自眼前这棵具体的树,也来自关于树的各种印象与记忆。此前的相关经验直接影响着我们对当前事物的认识。 按照认知科学家马文·明斯基的说法,“‘框架’是储存在记忆中的、表征特定情景的信息结构,是含有若干节点和连接的网络系统;人们可从记忆中随时调出框架中的信息作为背景知识来理解新的情景和语句。在一个总体框架的下层有很多‘空位’,有待于具体情景中的细节内容来填补”。转引自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08. 与“工作记忆”有关的话题会在第七章详细论述。 拉康有句名言:主体是实在界对符号秩序所提问题的回答。意思是,浑噩之日常,是潦草作答的结果。人生之僵局在于,世界扔给我们的问题,追究到最后往往无解。我是谁,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一旦追思,便归于荒谬;放弃思考,则会陷于庸常。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能通过提问,寻求一种相对更清醒自觉的生活。 关于针对差异性现象发问,详见赵鼎新先生的文章《如何提出一个好的研究性问题》,本节直接受惠于赵先生的启发。